星环城的震颤从脚底窜入脊椎时，陈洛怀里的意识碎片突然泛起温热。
母亲虚影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眉心，二十年的记忆碎片如潮水倒灌——阁楼里发霉的棉被，小霜蜷缩在他臂弯里发抖的夜，父亲在实验室最后一次揉他发顶时说的保护好妈妈。
洛洛。母亲的声音混着警报声钻进耳膜，那裂隙里的东西，比源能议会更古老。
陈洛仰头。
幽黑裂隙像被无形巨手扯开的幕布，腥风裹着腐肉与硫磺的气息扑来，他后颈的吞噬晶核在灼烧，却连裂隙边缘的能量都触不到。
苏妄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炸开，带着电子杂音的尖锐：陈洛！
那爪子的源能波动是S+巅峰！
深渊巨兽的本体至少——
话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抬头。
那只利爪从裂隙中探出时，整座十二区的探照灯都失了颜色。
青灰色鳞甲覆盖的指节比圣区最高塔还粗，指甲缝里滴下的黏液腐蚀了半条商业街，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灰区贫民窟的铁皮屋像纸片般被掀飞。
叶清欢的太初拳意刚护住一片废墟，转头就看见铁颚带着十多个古武弟子从浓烟里冲出来，他的断刀缠着染血的红布，刀身是新铸的，还沾着未冷却的铁水：陈先生！
第三防线的源能屏障撑不住了！
我带兄弟去堵缺口，你得给我留半小时！
陈洛抓住铁颚的手腕。
对方掌心全是新结的血痂，是刚才重铸战刀时被炉火烧的。条件。他声音冷静得像冰，
保留指挥权。铁颚的眼睛在烟尘里发亮，我们古武的人，只跪能护着武馆的。
陈洛松开手。
铁颚转身时，他看见对方后背的布衫印着个焦黑的字——那是三天前源能议会清道夫烧的，现在被血浸透了，倒像朵开败的红梅。
昭昭！
林昭的回应带着血沫。
陈洛转头时，正看见她的天枢武装在崩解。
龙纹战铠的鳞片片片碎裂，露出下面染血的军装，她手里的弑星枪刺穿了个数据残影——那是伊甸系统残留的人格，正咧着机械嘴笑。林少校的源能只剩一成了。艾琳娜的声音从魔法阵里飘来，这位大魔导师的银发被烧得焦卷，再撑半小时，天枢的共鸣就会......
闭嘴。林昭把弑星枪往地上一插，龙纹在她颈侧浮现又湮灭，陈洛，你去裂隙那边。她扯下领口的星环勋章，扔给陈洛，这是圣区核心的钥匙。
我守着通道口，谁要敢放深渊生物下来......她突然呛咳，血珠溅在勋章上，我就把天枢的自毁程序......
不行。陈洛的呼吸发紧。
他想起三天前在医疗舱里，林昭还攥着他的手腕说等打完这仗去灰区吃混沌，现在她的皮肤白得像纸，眼尾的泪痣被血晕开，倒像颗要坠下来的星。
听话。林昭突然笑了，那是他在灰区巷子里第一次见她时的笑——当时她被清道夫追，躲在他的破卡车里，沾着灰的脸却亮得像火，我是军人。
裂隙里传来闷雷般的嘶吼。
陈洛怀里的意识碎片突然剧烈震动，母亲的虚影凝实成半透明的人形，她抬手按在裂隙下方的源能枢纽上，金色的数据流从她指尖涌出，洛洛，去主控台。
苏妄在等你。
陈洛这才注意到，苏妄不知何时跪在主控台前。
她的白大褂被划开几道口子，手腕上缠着止血带，面前的全息屏里全是复杂的魔法阵图。反吞噬阵的核心需要你的晶核。她抬头，眼睛里映着蓝光，但深渊巨兽的源能会反噬，你可能......
能活多久？陈洛打断她。
苏妄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足够让联军布防。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把一枚银色芯片按进他掌心，这是文明重构的终极指令。
如果我死了......
你不会死。陈洛抽回手，芯片贴着掌心发烫，我要你活着解析深渊的规则。
苏妄的睫毛颤了颤，低头时碎发遮住表情：那你最好快点。
裂隙扩张速度比预计快三倍，巨兽的前爪......
地动山摇的轰鸣盖过她的声音。
陈洛转身时，正看见铁颚的断刀砍在巨兽爪尖上，火星四溅。
古武弟子们围成环形，太初拳意与魔法阵的光交织成网，勉强托住那足以压塌整座城市的重量。
林昭的天枢战铠彻底崩解，她徒手抓住伊甸残影的机械臂，指甲缝里全是血，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明亮：陈洛！
去啊！
母亲的虚影开始消散。
她最后摸了摸陈洛的脸，像他十二岁那年在阁楼里那样：妈妈的锁，只能护你到这里了。
陈洛攥紧芯片，后颈的晶核爆发刺目的黑光。
吞噬法则的火焰第一次不受控制地窜向天际，在裂隙下方形成漩涡。
苏妄的声音混着警报声炸响：反吞噬阵启动！
陈洛，现在！
他冲向主控台。
背后传来林昭的尖叫，混着铁颚的断喝，叶清欢的拳风撕裂空气的锐响，艾琳娜念诵咒语的低沉嗓音。
所有声音都像被按了加速键，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战鼓，像惊雷，像二十年来每一个躲在阁楼里的夜，小霜的呼吸声。
这一次，他对着逐渐清晰的深渊巨兽轮廓，对着正在崩解的星环城，对着所有为他停下脚步的人，轻声说，我来守。
主控台的红光突然转为幽蓝。
苏妄在他身后按下最后一个键，她的血滴在操作台上，绽开一朵小小的花：文明重构·终极指令......准备完成。
反吞噬阵启动的蓝光在主控台炸开时，苏妄的手指在操作台上重重一撑才没栽倒。
她的白大褂右肩被划开的伤口还在渗血，止血带勒得手腕泛青，却仍用另一只手扯下颈间的源能项链，将链坠里封存的星环城核心数据注入终端。
全息屏上跳动的数据流突然凝结成淡金色光膜，从十二区边缘开始蔓延，像块被风卷起的绸布裹住整座城市。
只能维持十分钟。她的声音比警报声还轻，却精准撞进陈洛耳膜。
陈洛这才发现她额角全是冷汗，睫毛上凝着血珠——刚才那枚终极指令启动时，她的指尖被能量反噬灼出焦痕，此刻正渗着细小的血珠，在操作台上洇出暗红的星芒。
趁现在找到核心。苏妄抓起他的手，将一枚刻着吞噬纹路的芯片按进他掌心。
芯片贴着他掌纹发烫，像块烧红的炭，这是反吞噬节点，能定位阵眼。
但......她突然顿住，抬头时眼底的蓝光暗了暗，维克多在那里。
陈洛的瞳孔微缩。
他想起三天前在废弃实验室，维克多还握着他的手说我们要摧毁腐烂的议会，重建真正的秩序。
那时对方眼尾的泪痣还带着温度，现在想来，倒像颗淬了毒的朱砂。
叶姐！通讯器里突然炸开铁颚的嘶吼，魔物潮冲过第二防线了！
陈洛转头。
透过主控台的玻璃穹顶，他看见灰区方向腾起黑红的雾。
叶清欢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月白武服被血浸透成深褐，发带散了，青丝混着血黏在颈侧。
她每一拳轰出都带起飓风，太初拳意凝成的金色纹路在皮肤上流转——那是《太初拳经》里拳心通明的征兆，三重映射的奥义正在她体内翻涌。
一只半人高的触须怪从雾里窜出，锯齿状的口器张开时能吞下整辆悬浮车。
叶清欢不躲不闪，左拳虚晃引开攻击，右拳却如流星坠地，直接轰在触须怪的节肢关节处。的脆响混着腐臭的黏液飞溅，那怪物的前肢竟被她生生打断。
但下一秒，更多触须从裂隙里涌来，像黑色的蛇群缠上她的腰。
三重映射·破！叶清欢咬碎舌尖，血沫溅在拳峰。
她的瞳孔突然变成三色同心圆，第一重映出触须的攻击轨迹，第二重是怪物的弱点分布，第三重......陈洛呼吸一滞——那是他三年前在灰区巷子里教她写程序时的侧影，是她师父临终前塞给她的拳经残页，是武馆门前那棵老槐树下，小霜踮脚给她戴的野花环。
所有记忆化作拳意。
叶清欢的拳头穿透第三重映射的幻影，精准击在所有触须的神经节上。
怪物们发出刺耳的尖叫，黑色黏液像暴雨般倾泻，在她脚下积成泛着泡沫的泥潭。
她踉跄两步，扶住街边变形的广告柱，抬头时正对上陈洛的目光。
她扯出染血的笑，我还能撑......话音被又一波魔物潮淹没。
裂隙里的嘶吼突然拔高八度。
陈洛后颈的吞噬晶核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灼烧，而是某种更原始的共鸣——像沉睡的野兽被唤醒，在他脊椎里挠出痒意。
他抬头，正看见暗金色的身影从裂隙边缘浮现。
维克多·索尔。
他穿着陈洛从未见过的法袍，暗金丝线绣着深渊古纹，每一道纹路都在渗出幽蓝的光。
他悬浮在星陨阵眼上方，脚下踩着的不是实地，而是由深渊能量凝结的王座。
曾经总是温文尔雅的面容此刻扭曲得像幅被揉皱的画，左眼泛着与深渊同色的幽蓝，右眼却还是记忆里的琥珀色，两种颜色在他脸上撕扯出诡异的对称。
你以为逆转了净化协议就能拯救这个腐朽的世界？他的声音像两块金属相互刮擦，不，陈洛。
真正的进化才刚刚开始。他抬手，指尖凝聚的深渊能量在星环城上空炸开，将苏妄刚撑起的护盾撕开道裂缝。
陈洛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攥住了心脏。
他想起父亲实验室里那本被撕毁的笔记，最后一页用鲜血写着索尔家族与深渊的契约；想起维克多总在深夜对着月亮祈祷的侧影，那时他以为对方在思念战死的母亲，现在才明白，那些祷词里混着深渊的咒文。
你引深渊巨兽来圣区......陈洛的声音沉得像块铅，是为了让议会和巨兽同归于尽，用废墟重建你的理想国
聪明。维克多笑了，暗金法袍在风中翻卷，但你漏了最关键的——他的指尖点向陈洛，你会是我最好的祭品。
吞噬系统的法则，加上深渊的权柄......他的瞳孔突然收缩成竖线，足够让我成为新的神。
裂隙里传来巨兽的轰鸣，这次更近了。
陈洛看见巨兽的第二只爪子已经探出裂隙，青灰色鳞甲上粘着的腐肉簌簌掉落，每一块都能砸穿三层楼。
苏妄的护盾在疯狂闪烁，能量条从97%暴跌到32%；叶清欢的拳意开始涣散，她的膝盖已经跪在黏液里，却还在往起撑；林昭的通讯器里只剩断断续续的呼吸声，每一声都像要被风撕碎。
陈洛低头看向掌心的芯片。
反吞噬节点的纹路突然亮了，在他手背上投下幽蓝的影子。
那影子顺着血管爬向手臂，爬向后颈的吞噬晶核。
他听见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这次不是机械音，而是母亲的声音：洛洛，你体内的吞噬法则，本就是深渊的克星。
原来如此。陈洛突然笑了。
他想起二十年前母亲在实验室里给他讲的源能本质论，想起父亲说过所有规则都有漏洞，而你的系统，是漏洞里的光。
现在那些碎片突然串成线——吞噬系统不是巧合，是父母用生命为他埋下的种子，专门用来对抗深渊的种子。
维克多的笑声被风声截断。
他看见陈洛后颈的晶核在发光，不是之前的黑，而是更深邃的幽蓝，像深渊本身的颜色，却带着灼烧一切的温度。
陈洛抬起头，瞳孔里翻涌着星河般的光，那是吞噬法则第一次主动与他共鸣。
看来，陈洛握紧拳头，指节发出轻响，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他的声音混着系统的轰鸣，深渊形态
他悄然启动吞噬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