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遗产引动大寂灭?”
这石破天惊的指控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冷水,瞬间在寰宇殿内炸开。惊疑、恐惧、审视的目光如同无数无形的针,刺向高踞宝座的林守心。就连一些原本支持林守心的代表,此刻脸上也露出了犹豫和不安。宇宙归零的威胁太过骇人,任何与之相关的可能性,都足以挑动所有人最敏感的神经。
墨衡垂首而立,姿态看似谦卑,但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算计,却暴露了他此刻的真实心境。他成功地搅浑了水,将一场对他罪行的审判,变成了关乎联盟未来道路和潜在风险的激烈辩论。
苏九儿脸色冰寒,猛地站起,厉声道:“荒谬!此等无稽之谈,分明是墨衡为脱罪而构陷盟主!尔等岂能轻信?!”
“无稽之谈?”跪在墨衡身后的一名世家代表抬起头,举起手中一枚散发着不祥波动的能量晶石,“此乃我族中多位宿老,联合推演盟主带回那中枢碎片能量频谱所得之结论!其波动与古籍中记载的‘大寂灭’前兆有诸多吻合之处!敢问盟主,对此作何解释?为何要隐瞒此等关键信息?!”
质疑声此起彼伏,场面隐隐有失控之势。
就在这纷乱将起未起的关键时刻,林守心缓缓从盟主宝座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没有去看那些质疑他的人。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墨衡身上。那目光深邃如星海,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整个大殿,因他这平静的起身,竟不由自主地再次安静下来。一种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并非力量的压迫,而是一种源自更高层次存在的“秩序”感,让所有嘈杂与混乱都显得格格不入,自然而然地平息。
“你要解释?”林守心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古老的钟磬,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灵魂深处,“本座,便给你解释。”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那枚从母巢带回的、封印着混沌星云景象的预警核心,以及那一小团跳跃不定的、银白色的生命与文明信息印记,凭空浮现,悬浮在他掌心之上。
预警核心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混乱与毁灭气息,而文明印记则流淌着纯净的生机与希望之光。两者截然相反,却又诡异地共存于林守心的掌心,被他那柔和而稳固的金色归序之力包裹、平衡。
“此物,并非什么引动寂灭的祸源。”林守心的声音带着一种抚平人心的力量,“它,是噬星母巢——那个失控的‘文明方舟’,在漫长岁月中,对宇宙终极威胁‘深渊之底’以及其所引发的‘大寂灭’进程的观测记录与警示!”
他心念微动,预警核心的光芒大盛,其中封印的那片微缩混沌星云被投射到空中,迅速扩大。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景象,而是伴随着林守心以归序之力解析出的、浩瀚而悲凉的信息流!
众人仿佛被拉入了一个超越时空的视角:
他们“看”到了无数星辰在一种无形的、吞噬一切的“虚无”面前黯然熄灭,如同烛火被狂风吹灭;他们“感受”到古老而辉煌的文明在绝望中挣扎,最终化为宇宙尘埃;他们“听”到了那来自“深渊之底”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无声咆哮……以及,噬星母巢那冰冷逻辑下,记录的关于“秩序”与“虚无”如同呼吸般交替,共同构成宇宙循环的终极法则碎片!
这信息的冲击,远比任何言语指控都更加直接、更加震撼灵魂!
“至于这‘秩序’之力……”林守心将目光从预警核心移开,看向掌心的银白色光团,那光团感受到他的注视,欢快地跳跃着,“它并非‘大寂灭’的帮凶。正相反,它是生命、是文明、是存在本身,在面对终极虚无时,所迸发出的最本源的抗争意志与延续之光!”
他托着那团文明印记,走向大殿中央,走向墨衡,走向那些跪地的请愿者。
“墨衡。”林守心在墨衡面前停下,目光如炬,“你所追求的‘星械大道’,强行剥离生命的情感与多样性,将活生生的同胞改造为冰冷的杀戮工具,美其名曰‘进化’与‘存续’。但你可知,你正在扼杀的,正是这宇宙间,对抗‘大寂灭’最宝贵的力量——生命的韧性、文明的创造力,以及……希望!”
他掌心的文明印记仿佛在回应他的话,光芒变得更加温暖、纯净,甚至隐隐与殿内所有生灵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你用谎言煽动恐惧,用利益捆绑人心,妄图以此颠覆秩序,践行你那套灭绝人性的‘生存法则’。”林守心的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如同审判之锤敲响,“殊不知,你所做的一切,不是在拯救文明,而是在将文明推向与你所恐惧的‘虚无’同样的深渊——一个失去温度、失去意义、只剩下冰冷存续的‘秩序’荒漠!”
归序之力随着他的话语,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轻柔地拂过殿内每一个人。那力量并不强迫,而是引导,引导着人们去感受自身生命的美好,去回忆文明的温暖,去珍视那些被视为“脆弱”的情感与联结。
许多原本被墨衡言论蛊惑、或因利益而动摇的代表,在这股力量的洗礼和林守心直指本质的话语下,脸上露出了羞愧和醒悟的神情。那银白色的文明印记,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照亮了他们险些迷失的方向。
墨衡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感受到周围氛围的逆转,感受到那些原本支持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游移、怀疑,甚至倒戈。林守心没有纠缠于具体的罪行指控,而是直接从更高的理念层面,瓦解了他苦心营造的“大义”名分!
“你……你巧言令色!”墨衡试图反驳,但声音却失去了之前的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林守心不再看他,转身面向所有与会代表,托举着预警核心与文明印记,朗声道:
“威胁,真实存在,源于那深不可测的‘深渊之底’。但希望,亦在我等手中,源于每一个生命的绽放,源于文明的每一次传承与创新!”
“应对威胁,绝非靠自我阉割,化为无情之物!而是要靠团结,靠智慧,靠我等心中不灭的火焰,去守护这值得守护的一切,在这浩瀚星海中,走出一条属于我们自己的、充满生机的道路!”
“这,才是真正的‘秩序’!这,才是联盟存在的意义!”
他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震撼人心。归序之力与文明印记交相辉映,在他身后仿佛形成了一道光明的壁垒,与预警核心中那片混沌星云代表的黑暗威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势,已然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