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乡间小路上铺满了金黄的落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院试开考的日子只剩五日,林阳将经史子集分门别类,仔细捆扎进一个旧木箱,指尖反复摩挲着枕边那个“锦鲤跃龙门”香囊——银线绣就的锦鲤栩栩如生,尾鳍处还缀着一颗小小的珍珠,那是姐姐晚娘病中强撑着绣完的,针脚比往日略深些,可见当时的疲惫。而香囊旁,放着一方绣着“鸳鸯戏水”的红帕,那是晚娘与沈砚定亲时,她亲手绣给未婚夫的定情信物,如今沈砚常带在身边,成了两人情意的见证。
“姐,奶奶,月娘,我要走了。”林阳背着行囊,站在院门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舍,更多的却是对功名的坚定。晚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蓝布包裹走出来,眼眶微红:“这里面是三件换洗衣物,我烙了二十张芝麻饼,用油纸包好防潮,路上饿了就吃。省城早晚凉,这件厚棉袄你带上,千万别冻着。”她一边说,一边将包裹塞进林阳手里,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这是薄荷膏,你看书久了眼睛酸,就抹一点。”
沈砚早已将林阳的木箱扛在肩上,他穿着镖局的青色短打,腰间佩着祖传的佩刀,胸前口袋里露出那方“鸳鸯戏水”红帕的一角,神情肃穆却难掩对未婚妻的温柔:“晚娘,奶奶,你们放心,我已经向镖局告假三日,镖队在镇上的‘悦来客栈’等我们,我送林阳到镇上后,就随镖队一同启程,路上定会照看好他。”作为定亲的未婚夫,他对林家的事向来尽心尽力,尤其是林阳这次赴省城考院试,更是当成了自己的大事。
晚娘抬头看向沈砚,目光里藏着深深的依恋与托付:“沈大哥,林阳性子文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路上吃喝拉撒,还有书本的保护,都拜托你多费心了。”她顿了顿,从袖中拿出一个绣着兰草的荷包,里面装着些碎银和几片安神的草药,递给他,“这是我给你装的,路上用银方便,若是赶路累了,就用草药泡点水喝。你跑镖辛苦,可别光顾着照顾林阳,忘了自己。”
沈砚接过荷包,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指尖,耳根瞬间泛红,连忙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在家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熬夜绣活了,等我和林阳回来,就陪你去镇上买你爱吃的桂花糕。”定亲后,他总想着把最好的都给晚娘,这份心意,全家都看在眼里。
两人沿着乡间小路往镇上走,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斑驳地落在地上。林阳不时回头望向家的方向,直到那座熟悉的小院消失在视线里,才轻轻叹了口气:“沈大哥,我姐对我很好,她这两年不容易,你可得好好待她,不然我可是不会放过你”
沈砚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憨厚的笑容,拍了拍林阳的肩膀:“这还用你说?我早就说过好了,等你考中秀才,我就和你姐完婚,我已经不是在县城的杨柳巷买好了一个小院子,到时候把奶奶月娘都接过来。让她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安安稳稳做我的妻子。”
林阳心中一暖,重重地点头:“好!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半个时辰后,两人抵达镇口。“悦来客栈”门口早已停着十几辆镖车,青黑色的车身上印着“福顺镖局”的烫金大字,镖师们个个腰佩长刀,神情肃穆,正围着镖头张叔检查货物。张叔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脸上刻满了风霜,见沈砚走来,连忙笑道:“沈老弟,可算等着你了!这位就是你未婚妻的弟弟林相公吧?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模样,文质彬彬的。”张叔早就知道沈砚定亲的事,时常打趣他。
“张叔,麻烦你了。”沈砚笑着拱了拱手,熟练地将木箱搬上最后一辆镖车,又找来一块厚厚的棉布,把木箱裹了又裹,“这箱子里都是书本,路上还请慢些走,别颠簸坏了,耽误了林阳考试。”
“放心吧,都是老伙计了,有数。”张叔拍了拍胸脯,对林阳道,“林相公,路上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们说,别客气。你沈大哥可是我们镖局的好手,有他在,保你一路平安。”
林阳连忙拱手道谢:“多谢张叔,多谢各位大哥。”
辰时三刻,镖队准时启程。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十几匹骏马跟在镖车两侧,蹄声哒哒。林阳坐在最后一辆镖车的车斗里,将包裹放在腿上,打开一本《论语》,借着晨光读了起来。沈砚坐在他身边,一手扶着车沿,一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红帕,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这是他多年跑镖养成的习惯,也是为了能安全把林阳送到省城,不辜负晚娘的托付。
午后,天空突然阴沉下来,一阵狂风过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沈砚连忙从行囊里掏出一块油布,麻利地盖在镖车上,又将林阳的书本塞进包裹里,紧紧抱在怀里:“别让书受潮了,不然考试就麻烦了。”
林阳看着他淋湿的肩头,心中感激不已:“沈大哥,你也快躲躲雨。”
“我没事,皮糙肉厚的,淋不坏。”沈砚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这是你姐烙的饼,我们趁雨小些,先吃点垫垫肚子。她知道你爱吃芝麻馅的,特意多放了糖。”提及晚娘,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两人坐在车斗里,就着雨水,啃着香喷喷的芝麻饼。雨点打在油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远处的山峦被云雾笼罩,恍若仙境。林阳咬了一口饼,忽然道:“沈大哥,你和我姐定亲一年了,你们定了我中了秀才才结婚,如果我没考上呢?”
沈砚愣了愣,随即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用担心就算你没考上我和你结婚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就在院试过后几天,当时说等你考中再成亲也是害怕你姐姐担心你,现在看你已经稳重许多,俨然是一副大人样子,你姐姐牵挂你就少了些了。如果你考中,家里就是添了喜,那就更能风风光光地娶你姐。到时候请上所有的的乡亲们,办几桌好酒,让你姐风风光光地进门。”
林阳看着他真诚的模样,心中暗暗发誓,这次院试一定要考中,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姐姐和沈大哥的婚事。
雨下了半个时辰就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下一道绚丽的彩虹。镖队继续前行,夜晚宿在沿途的驿站。沈砚总是先安顿好林阳,帮他铺好床,烧好热水,再去打理马匹、检查镖车。林阳坐在桌前看书,看着沈砚忙碌的身影,心中暖意融融,越发觉得姐姐没有选错人。
三日后,镖队终于抵达省城。城门高大雄伟,街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与村镇的宁静截然不同。沈砚谢过张叔,带着林阳在考场附近找了一家名为“文星客栈”的小店住下。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窗前还有一张宽敞的书桌,正适合林阳备考。
“你先整理书本,我去买笔墨纸砚,再打探一下考场的规矩。”沈砚放下行囊,转身就要出门。
林阳连忙叫住他:“沈大哥,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去就好。”
你不熟路,安心待着。”沈砚摆了摆手,大步走了出去,心里还惦记着给晚娘买些省城的特产,回去给她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