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怀疑裴十三的本事,只是骨子里对“剑”及其中蕴含的武学理念提不起兴致。
那些战斗听起来也不觉得精彩,触动不了他心弦。总觉得真正的力量,不该是如此算计缠绕的。
他的目光无意间从裴十三身上移开,落在院落另一角,管家古朴树正一丝不苟地练习“抱月桩”。
只见他双膝微屈,双臂虚环如怀抱满月,身形随呼吸微微起伏,看似简单,却有种扎根于地的沉稳。
江逸风本是随意一看,但看着看着眼神渐渐专注。(他早就记不清楚,这抱月桩还是自己在松州时,传授于古朴树等三人的)
古朴树缓慢而富有韵律的呼吸方式,那看似静止实则内含微动的身形,仿佛触动了体内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
起初只是极微弱的感觉,如同春日冰封河面下第一缕融水的流动。
渐渐地,他感到小腹丹田处似有温热气流悄然滋生,随后这股气流开始沿着体内某些特定又完全陌生的路径缓缓自发流淌。
那感觉并非疼痛,而是奇异的充盈通畅感,仿佛干涸多年的河床重新迎来涓涓细流。
他微微蹙眉,下意识按脑海中某个模糊的意念调整呼吸,使之与体内气流隐隐相合。
就在呼吸调整的刹那,温热气流仿佛得到助力,流动速度骤然加快一丝,范围也似乎扩大些许,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感从四肢百骸深处隐隐透出。
江逸风心中升起巨大困惑,这是什么?他完全不知体内流淌的“气”为何物,更不明白它为何突然出现。
今天,仅仅看着古朴树站桩,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他并不知道,这便是大唐疆域内唯有天赋异禀且得遇真传、历经苦修方能窥得的“真气”运行。
更不知在他以震天雷与论钦陵同归于尽前,他自身便是这世间寥寥数位能将真气修炼至巅峰的绝顶武者之一。
如今的他只是遗忘了所有关于此世的记忆,包括那身惊世骇俗的武功。
此刻体内真气的自发流转,不过是深植于骨髓、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在受到外界微小引动后,悄然苏醒的初步征兆。
江逸风全神贯注于体内那股奇异的热流,试图理解并掌控它。
然而,那真气初生,虽听他呼吸引导壮大了一丝,却远未到如臂指使的地步,反而在他刻意关注下,变得有些躁动不安,在经脉中左冲右突,寻求着宣泄的出口。
他右臂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那股力量积聚不散,让他感到手臂一阵胀痛。
他目光四下扫视,急切地想找一个释放的途径。
恰在此时,他瞥见身旁萧灵儿指间还夹着一柄未来得及收起的柳叶飞刀。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伸手便从那灵巧的手指间将飞刀取了过来。
萧灵儿一愣,还未及开口询问,便见江逸风已猛地转身,面向二十多步外那根用来练习的木桩。
他并未学习过任何投掷技巧,只是凭着本能,将右臂那股无处安放、几乎要炸开的灼热气流,粗暴地全部贯注于持刀的右臂之上,随即用尽全力,朝着木桩的方向猛地一掷,
“咻——!”
那飞刀脱手瞬间,竟发出一声短促的破空厉响,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银线,完全超出了寻常人力投掷的范畴,声势之骇人,让在场师兄妹都心头一跳。
然而,准头却差得离谱。
飞刀并未射中木桩,而是擦着木桩边缘掠过,以惊雷之势,继续向后飞行,“铎,”的一声闷响,深深钉入了木桩后方约四十步开外的院墙墙体之中。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连裴十三都停下了收势的动作,古朴树是知道些什么的,但他不敢多言,另两人皆被这石破天惊的一掷惊得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