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郭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方才无意识在纸页空白处写画的东西——那并非汉字,而是一些奇特的勾画:“\/\/”, “{}”, “#”……
“先生,”江逸风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恍然,“学生方才……似乎看到了一些……不属于这里的景象。”他指着那些符号,“这些……感觉很熟悉,像是……另一种文字?用于“术数推演”又或是“机杼之理……”
郭震心中巨震,他虽不懂那些符号,但江逸风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已远超他的理解范畴。
铁鸟飞天?方盒人影?另一种文字?这绝非圣贤书中记载,亦非释道典籍所言,倒像是……志怪传奇中的异域景象。
他强压下心惊,缓声道:“无妨,或是心神损耗所致,大郎且静心,不必强求。”
江逸风点了点头,不再言语,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明亮,仿佛有什么被尘封的东西,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又过了几日,当郭震讲解《春秋》郑伯克段于鄢时,江逸风已能提出那番关于“人性幽微与权势倾轧”的惊人见解,令郭震一时语塞。
其思维之敏锐,角度之新颖,已绝非“开窍”二字可以形容。
而真正让郭震感到匪夷所思的,发生在一次默写《论语》之后。
江逸风书写流畅,笔下文字优美,然而,他在字句间,自然而然地加入了一些郭震从未见过的符号——“,”、“。”、““””。
“大郎,你这些墨点……是何用意?”郭震指着纸上的符号,疑惑万分。
他想起前几日江逸风提到的“另一种文字”,心中隐隐有了一个荒谬却挥之不去的猜想。
江逸风看了看自己写下的句子,神情自若,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先生,此乃断句之符。”他拿起笔,在纸上重新写下《论语》开篇无标点的原文,
然后一边添加符号一边解释:“此‘,’名为逗号,表示语意稍顿;此‘,’名为句号,表示一句话终结;此‘“”’名为引号,标示言语之始终。
如此,文意层次便可一目了然,不致产生误解。”
他随即以添加了标点的“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为例,向郭震详细说明了阅读时如何根据这些符号停顿、换气,理解语气和语句的归属。
郭震俯身细观,跟着断句符号默读一遍,眼中顿时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
他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妙哉!妙哉!此等符号,犹如为盲者指路,为暗室开窗,文句断续,语气始终,清晰若揭,大郎,你……你此法,简直是为往圣继绝学,开万世之方便法门啊!”
他此刻几乎可以肯定,江逸风那日所说的“不属于这里的景象”和“另一种文字”,与眼前这精妙绝伦的“断句之符”必定有着某种关联,这江大郎,莫非真有宿慧?或是得了某种不可知的传承?
郭震开始虚心向江逸风请教这些符号的用法,并如饥似渴地学习、应用。
书房之内,知识的流向已然逆转。
郭震这位先生,彻底沉浸在学生所带来的、颠覆性的认知冲击之中。
这一切变化,阿史那月皆看在眼里。
起初见师兄眼中重现神采,甚至能连贯言语,她心中涌起的是难以言喻的狂喜。
然而,当江逸风开始提及“铁鸟”、“方盒”,尤其是创造出那些连郭震都惊叹不已的“断句之符”时,阿史那月心中的喜悦,瞬间被冰冷的恐惧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