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日,郑氏在侯府受到了极好的照料。
她看着女儿在侯府被教养得知书达理,活泼聪慧,与江府主母情同母女,心中对江逸风与苏小月的感激无以复加。
然而,夜深人静时,望着窗外洛阳的月色,她总会想起遥远的扬州老家,想起那里的青石板路、小桥流水。
宫中多年的煎熬,让她对这座辉煌却冰冷的帝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疏离。
思虑再三,她终于鼓起勇气,向江逸风提出了离去之意。
“……侯爷与夫人天恩,妾身没齿难忘。
婉儿能得如此造化,实是她的福分。”郑氏跪在江逸风面前,言辞恳切,“只是……妾身久在宫中,如履薄冰,如今虽得自由,然见此帝都繁华,常思及旧事,心中总是不安。
且妾身娘家远在扬州,尚有几位远亲……妾身斗胆,想带婉儿回归故里,寻一僻静处,安度余生。求侯爷成全。”她重重磕下头去。
江逸风闻言,沉默良久。
他理解郑氏的感受,那深宫阴影并非轻易可以抹去。
伸手扶起郑氏,温言道:“夫人请起。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回归故里,安居乐业,亦是好事。
只是婉儿……”他看向一旁牵着苏小月衣角、睁着大眼睛望着他们的婉儿,“她已习惯府中生活,与内子更是情深。此事,还需问过婉儿自身意愿。”
苏小月在一旁早已泪眼婆娑。
她紧紧搂着婉儿,万般不舍,却也知道血缘亲情难以割舍,自己终究只是养母。
她哽咽道:“姊姊既要回扬州,我……我虽舍不得婉儿,却也不能阻拦你们母女团聚。
只是……只是定要好好待她。”她低头对婉儿道,“婉儿,随阿娘回扬州去,可好?要听话,要好好读书……”
婉儿看看生母,又看看养母,小脸上满是不舍。
她虽渴望亲生母亲的温暖,却也依恋侯府的安逸和苏小月的疼爱。
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小声道:“婉儿听阿娘的,也听阿耶阿娘的。”
江逸风见事已至此,便也不再挽留。
他唤来府中监事江福,郑重吩咐道:“江福,你挑选几个稳妥得力的人手,随郑夫人和婉儿一同前往扬州。
务必在扬州寻一处清雅安全的宅院安置下来,一应开销皆从府中支取。
再为婉儿雇请一位好先生,不可荒废了学业。待一切安顿妥当,你再回来复命。”
苏小月更是将婉儿平日用惯的物件、喜爱的玩具、四季衣裳装了满满几大箱,又将自己的一些体己首饰和一大笔钱财塞给郑氏,再三叮嘱:“这些姊姊务必收下,莫要推辞。
在扬州若有任何难处,定要捎信回来。
婉儿,到了扬州要记得给阿娘写信……”说着又忍不住落泪。
临行前日,卢照邻听闻消息,急忙赶到侯府。
他对婉儿这个得意弟子极为看重,听闻她即将远行,心中也是不舍。
在书房中,卢照邻看着眼前虽年仅十岁却已显露出不凡才思的女弟子,谆谆叮嘱:“婉儿,此去扬州,乃鱼米之乡,文风鼎盛之地。
然学问之道,贵在持之以恒,切不可因环境变迁而荒废懈怠。
为师予你的那些书帖、诗文,需日日温习揣摩。
若有新作,亦要寄来与为师评阅。”他取出一支自己常用的狼毫笔,赠予婉儿,“此笔随老夫多年,今赠予你,望你勤耕不辍,他日文采必耀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