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件不是为了陛下的龙体安康?陛下!您看看这诏书,听信小人之言,便要废了与您同甘共苦二十余载的结发之妻。
您……您何其忍心啊!” 她哭倒在地,伏在李治膝前,肩膀剧烈地耸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李治被她这一番哭诉,尤其是那句“蹴鞠场初见”,勾起了深埋心底的旧日情愫,那时自己还是个贪嘴的少年。。。。。
看着眼前哭得肝肠寸断、鬓发散乱的妻子,再想想自己缠绵病榻、国事几乎全赖其操持的现状,又瞥见上官仪和王伏胜那两张因惊变而惶恐的脸……一股强烈的懊悔和心虚涌上心头。
是啊,若无武媚娘,这朝政……怕早就乱了。
厌胜之事……是否真有?还是……有人构陷?
“媚娘……媚娘……”李治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愧疚,伸手想去扶她,“朕……朕……”
“陛下,”武曌猛地抬头,眼中泪水未干,却已带上了一种决绝的悲怆,“妾身一片赤心,可昭日月,今日陛下若执意废妾身,妾身无话可说,只求陛下赐妾身白绫一条,让妾身追随先帝于地下,
也免得……免得日后陛下被这些居心叵测的小人蒙蔽,坏了江山社稷。” 她说着,竟作势要以头撞向御榻。
“不可,”李治大惊失色,一把死死抱住她,“朕……朕没有此心,绝无此心。”
他慌乱地看向上官仪和王伏胜,眼中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厉声喝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离间朕与皇后的夫妻之情,此皆上官仪教朕,与皇后无关,滚!都给朕滚出去。”
上官仪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持着笔的手剧烈颤抖。
王伏胜更是吓得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两人在皇帝暴怒的喝斥和武曌那冰冷刺骨的目光注视下,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寝殿。
身后殿门轰然关上。
李治紧紧抱着依旧抽泣不止的武曌,温言抚慰:“媚娘莫哭,莫哭……是朕糊涂,听信谗言……朕这就毁了这劳什子诏书。” 他抢过武曌怀中的诏书,看也不看,直接扔到一旁的回风炉上。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明黄的绢帛,那墨迹未干的《废武后诏》连同上面列举的条条“罪状”,顷刻间化作一团跳跃的火焰和片片飞扬的黑灰。
火光映照着李治愧疚的脸和武曌埋在他怀中、嘴角一闪而逝的、冰冷如霜的弧度,好你个上官仪,本宫定饶不了你。
数日后的麟德元年第一次大朝会,太极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冰封。
龙椅旁设凤座,武曌身着朝服,凤目含威,端坐其上,接受着百官朝拜。
她脸上已不见丝毫那日的悲戚,只剩下掌控一切的冰冷。
朝仪刚毕,侍中许敬宗,这位以文采着称却深谙政治投机的老臣,手持玉笏,快步出班,声音洪亮而悲愤:“臣许敬宗,有本启奏。
臣闻,前有逆贼上官仪、王伏胜,勾结废庶人李忠,密谋不轨,意图行刺陛下与天后,颠覆社稷,证据确凿,其心可诛,请陛下、天后明察。”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勾结废太子谋反?这罪名比“厌胜”更甚百倍。
李治坐在龙椅上,虽然视线模糊,但也能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恐怖气氛。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瞥见身旁武曌那冰冷而平静的侧脸,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最终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既……既证据确凿……着……着有司……严办……”
有了皇帝这句近乎默认的话,一场迅雷不及掩耳的清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