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盛宴直至夜深。
宫门将闭时,苏定方悄然来到敦化坊江宅。
他已换下华服,仅着常袍,手中捧着一个沉重的紫檀木匣。
江逸风在书房等候,闻有人访,便将傩面覆于面上。
“苏烈深夜叨扰,实为拜谢侯爷再造之恩。”苏定方深深一揖,奉上木匣,“若非侯爷当年于御前慧眼识人,焉有定方今日之荣?此乃西突厥王帐中所得宝刀,名为‘破虏’,聊表寸心。”
江逸风接过木匣,指尖拂过匣面纹路,未开启,只淡淡道:“沙场功名,皆是你一刀一枪搏杀而来,血染征袍所得。
本侯不过顺天时而荐良才。
此刀既名‘破虏’,将军佩之,正当其宜。
留在本侯手中,倒是明珠暗投了。(江逸风的好刀好弓多的是,再好的刀在他面前也不值一提)将军心意,心领。”
他为苏定方斟上一杯新茶,“将军新贵,正宜韬光养晦。来,共贺凯旋。” 茶香氤氲,冲淡了金戈之气。
烛影摇动,映着一将一侯。
显庆五年末,初夏熏风拂过洛阳宫苑。
万国来朝大典,在应天门外铺陈开来。
锦帐如云,旌旗似海。
突厥献骏马猎鹰,吐蕃贡麝香氆氇,波斯胡商展示琉璃器皿……鸿胪寺官员高声宣唱,声调抑扬。
李治高坐于承天门楼御座,衮冕辉煌,望着万邦辐辏的盛景,龙心大悦。
然而,当鸿胪寺卿奏报完毕,李治目光扫过使节班位,眉头倏然蹙紧。
“新罗使臣何在?百济使者又安在?”声音清冷,压过喧嚣。
鸿胪寺少卿慌忙出列,额角渗汗:“启禀陛下,新罗、百济两国……今年均未遣使朝贡。”
“未遣使?”李治目光如电,扫向新任的兵部尚书任雅相,“任卿?”
任雅相疾步出班,高举奏疏:“陛下,新罗王金春秋,数月间已连发七道告急文书,百济恃高句丽为强援,自永徽六年起屡犯新罗,至显庆四年,已夺占新罗北境三十余城。
更于熊津江口增派水师,封锁海道,断绝新罗与我大唐通贡之路,臣遵旨数次严辞诘责百济义慈王,然其傲慢无礼,竟将使者逐回,悖逆昭彰。”
“砰!”
一声脆响,惊得满场寂然!李治手中那柄温润白玉如意,竟在御座扶手上生生砸断。
碎玉飞溅。天子面上春风荡然无存,铁青一片。
他胸膛起伏,目光森寒扫视阶下群臣,字字如刀:
“蕞尔小邦,跳梁至此,夺朕藩属城池,断朝贡通道,视天朝敕令如废纸,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猛地起身,龙袍上的金线灼灼刺目,“百济自取灭亡,传朕旨意——”
圣谕如雷霆:
“授左骁卫大将军、邢国公苏定方,为神丘道行军大总管。”
“统率左骁卫、右武卫、左威卫诸军,并淄、青、莱、海诸州府兵,合十三万之众。”
“战船千艘,自莱州渡海,直捣熊津。”
“荡平百济,犁庭扫穴,以儆效尤。”
“臣,苏定方,领旨,定当克期荡平,献俘阙下,”苏定方排众而出,声如洪钟,单膝重跪。一股肃杀凛冽之气,瞬间弥漫全场。
万国使节,尽皆失色。
海东战云骤起,数日后,内侍王伏胜至敦化坊江府,召忠勇侯入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