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禄最近的日子简直像是被厄运缠上了，倒霉透顶的事儿一件接一件。先是被玛莉亚她们那摊子剪不断理还乱的破事牵连，单位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个留职观察的处分，让她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这处分的余波还没散去，后脚她又因为一时冲动，把办公楼砸了个稀巴烂，维修人员来勘察时，看着满地狼藉直摇头，结果就是她的工资直接被砍了一大截。办公楼那笔不菲的修理费，虽说没让她一个人扛下所有，但也让她背上了一屁股债，压得她喘不过气。更让她憋屈的是，短期内连陪伴自己多年的魔剑都被硬生生禁用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事全凑一块儿了。
就连她妈露西也没闲着，这些天像是憋了一肚子话，整天在她耳边絮絮叨叨：“我知道你一心想接你爸的班，继承他的衣钵，这点我早就不拦着你了。可这次你也太离谱了，竟然把那么神圣的职场给毁了……这哪是个姑娘家该干的事啊，传出去人家都得戳咱们脊梁骨。”
露西单手支着下巴，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拖得老长，里面满是化不开的无奈。她本就身子骨弱，自从丈夫走后，更是三天两头卧病在床，药罐子就没离过手，心里头一累，身体立马就跟着遭罪，咳嗽声也比平时密了些。尼禄站在一旁，啥也没说，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儿应着“是”，她知道现在说啥都是白搭，自己确实做得太过火了。
“我也不是要求你做事跟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似的，走路都怕踩疼蚂蚁，但至少举动得有点女孩子样吧。你虽说顶着个骑士的头衔，在外人面前威风凛凛，可归根到底还是我闺女啊！哪有当闺女的整天舞刀弄枪，把职场当战场的？”
妈这话像根细小的针扎在尼禄心上，不怎么疼，却密密麻麻地泛着酸，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心里门儿清，自己为了学爸爸当年的样子，不知不觉说话都带了股糙劲儿，跟个爷们儿似的直来直去；打架的时候更是不管不顾，两条腿叉得老大，活脱脱一副街头混混的模样；跟异性相处也大大咧咧，一点不避讳，常常把人家弄得面红耳赤；就连平时穿的衣服，也全是宽松的男装，衣柜里连件带花边的衣裳都找不着。之前帮罗尼挑洋装时，因为不是自己穿，琢磨着怎么搭配还觉得挺有意思，可轮到自己穿啥，就压根没放在心上过，能穿就行。
“尼禄，你今天必须给我出门去！”露西突然坐直了身子，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啊？可妈，我还在禁足呢。”尼禄一脸为难地说，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虽说单位没下啥严格的书面命令，但老板那天看她的眼神，明摆着是希望她在家待着反省的。就算没这茬，她也没脸见单位那些同事，一想到他们背后可能议论自己，就浑身不自在，能不出去就尽量不出去。尼禄心里早打好了主意，这段时间就老老实实在自己房间待着，看看书，练练基本功，哪也不去。
“你必须出门，没得商量。”露西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可……为啥非得让我出门啊？”尼禄还是想不明白，妈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就没个瞧得上眼的男孩子？”露西突然话锋一转，眼神里带着点探究。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尼禄脑子里“噌”地一下就蹦出一个男人的影子。那人又冷酷又随性，平时说话嘴巴还毒得不行，可架不住功夫是真厉害，每次出手都又快又准，而且总能莫名其妙地吸引她的目光，让她忍不住多看几眼。想到这儿，尼禄使劲摇着头，像是要把那个影子晃出去，嘴里念叨着：“不对，死也不会是这家伙，我对剑发誓，绝对不是！”
“哎呀，还真有啊，你这孩子啥时候偷偷找着的呀？”露西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瞬间来了兴致，之前的愁云都散了不少。
“你、你别瞎想啊！我才没有喜欢的男孩子！而且也根本不需要！”尼禄脸都急红了，像是被煮熟的虾子，说话都有点结巴。
“现在正是好机会，你化个妆，去约那个男孩子啊！本来该男方主动的，不过也没办法，你就借这机会好好学学怎么当淑女吧！”露西越说越起劲，还伸手想去拨尼禄额前的碎发。
“我都说了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尼禄急得直跺脚，差点把地板踩出个坑。
“衣服就穿我的旧衣服吧，至少比你那些男装强，看着像个姑娘家。菲欧，接下来就交给你了。”露西转头对旁边的菲欧说，语气里满是托付的意味。
“了解。”菲欧干脆地应道，然后就朝着尼禄走了过来。
“妈、妈……啊、菲欧你住手！你摸哪儿呢呀！啊不、等等！我自己来就行！”
就这么着，尼禄稀里糊涂地被推出了门，站在门口还晕乎乎的，没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啥。
一路上，尼禄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一幕幕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净琢磨着找个能让自己信服的借口。说实话吧，怕引起误会，到时候解释不清；不说实话吧，又觉得心里不踏实，像是揣了个石头。她一个劲儿给自己打气：不知不觉走到这儿，就是因为在大街上可能碰到同事，用排除法选的目的地才是这儿，绝对不是听了妈的命令，跟喜欢的男孩子啥的一点关系没有。重点是，自己对这位锻造工坊的老板真没什么特殊感情，虽说确实挺佩服他的锻造技术，他打造的兵器又锋利又顺手，而且他也救过自己好多次，心里挺感激的，但真没发展出别的啥念想。不管从自己还是旁人的角度看，都只是认识而已，就是没事过来转转，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再说了，虽说跟老板就只是认识，可跟他助手罗尼倒是好朋友，平时经常一起聊天，所以不知不觉走到这儿就是巧合，没什么特别的理由，绝对是这样！
可到了地方，罗尼一眼就瞧见了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事，张口就来：“哇，尼禄，你今天穿得真漂亮啊！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尼禄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抬头一看，天空分成了蓝灰两色，蓝色的部分像被洗过一样干净，灰色的云团慢悠悠地飘着，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落在身上舒服极了，微风轻轻吹过旁边的草地，掀起一阵阵绿色的波浪，真是个懒洋洋的午后，让人心里都跟着舒坦，连之前的烦躁都少了些。
中午之前一直在忙活锻造的罗尼，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满煤灰的工作服，脸上也蹭了几道黑印子。这天天气这么好，他们索性把午餐搬到了室外，铺了块格子布在草地上，现在罗尼正收拾着碗筷呢，动作麻利得很。
面对一脸好奇的罗尼，尼禄结结巴巴地辩解起来：“禁足期间，我也不能穿制服，平时的衣服……那个，都被菲欧拿去洗了，所以该怎么说呢，说来挺丢人的，我只能借我妈的衣服穿，你可别笑话我。”
“很适合你哦！真的，一点都不丢人！”罗尼笑嘻嘻地连连点头，眼里满是真诚，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尼禄这身装扮其实挺普通的，既不华丽也不惹眼，就是一条浅蓝色的短袖连衣裙，料子是很舒服的棉麻，腰间用一根棕色皮带系得紧紧的，还把钱包用绳子挂在皮带上，方便拿取。脚上是双带金属鞋头的黑色皮鞋，鞋底嵌着除泥用的木制鞋底，就是普通都市女性常穿的样式，简单又实用。只有腰间别着的短剑显得有点突兀，虽说上次事件把手给弄骨折了，短时间内根本握不了剑，可她还是坚持要带着，好像那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似的，少了它就浑身不自在。
“嗯，这么好看的样子，得让莱特也来看看，我去叫他来！”罗尼说着就要往锻造场跑，脚步轻快得像只小兔子。
“等等！我得做点心理准备！”尼禄急忙喊道，心跳都漏了一拍。
可罗尼早就一阵风似的跑到锻造场那边去了，根本没听见她的话。
一直默默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舒雅，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实在忍不住了，开口说道：“你差不多也该接受现实了吧！还在这儿自欺欺人呢？”
“你你你你你说啥呢啊~”尼禄脸都红透了，连耳根子都泛着红，说话都带了点鼻音。
“你看你，都动摇了吧？想继续嘴硬说没这回事也随便你，可态度跟不上的话，只会让人觉得更奇怪哦！”舒雅不紧不慢地说，语气里带着点看穿一切的了然。
“我……”尼禄被说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反驳啥。
“啊，来了。”舒雅朝远处努了努嘴，眼神示意她看过去。
尼禄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畏畏缩缩地转过头，就看见罗尼拉着莱特过来了。“啊！”尼禄惊呼一声，下意识就躲到了舒雅身后，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尼禄！你看，我把莱特带来了！”罗尼兴奋地喊着，还朝她挥了挥手。
“你们在瞎闹什么啊？我正忙着呢。”莱特走到旁边，奇怪地问，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尼禄身上，他眯了眯眼，像是在打量什么稀罕物件。
“穿过女仆装，这又换正常女装了？挺新鲜。”莱特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嘴角微微上扬。
“你、你什么意思！”尼禄气鼓鼓地说，从舒雅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瞪着他。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男人婆，今天可别动手打我，我这刚修好的工具可经不起你折腾。”莱特半开玩笑地说，眼神里却带着点别的意味。
“我才不会！”
尼禄噘着嘴反驳，声音却没什么底气，可身子还是老老实实地躲在舒雅后面，把她当成了挡箭牌，生怕自己的窘迫被莱特看得一清二楚。
莱特刚拉开门闩就直截了当开了口，眼神里带着几分惯有的不耐烦：“找我有什么事？是想跟平时一样，叉着腰吵着让我赶紧锻刀，还是又要掰着手指头商量那笔没算清的钱？禁足这些天，手里的钱怕是早就见底了吧！”
“啊？都不是。” 尼禄把脸埋得更低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换作往常，她早就踩着木楼梯噔噔跑上来，指着莱特的鼻尖催他开炉锻刀了。可今天不一样，她低头瞥了眼自己特意换上的新裙子，总觉得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肯定会显得一点都不可爱。更让她泄气的是，莱特居然对她这身装扮没啥特别反应，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这让她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似的闷得慌。
这时候，脑子里突然蹦出早上跟妈的对话 ——“你长这么大，就没个瞧得上眼的男孩子？”
“没有！绝对不是这样！啊？啊、不、不是的……” 她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直打鼓，“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急着要找个借口，嘴比脑子先动了，一不留神就喊出来：“我想请你帮我看看舒雅！”
“哈？” 舒雅正靠在门框上晃悠，冷不丁被点到名，惊得猛地转过头。尼禄正泪眼汪汪地望着她，那眼神活像只被追得走投无路的小鹿，满是哀求。“拜托你、麻烦你，就帮我这一次啊！” 尼禄攥着裙角小声哀求，指节都泛白了。舒雅无奈地耸了耸肩，嘴角却偷偷勾起个弧度，不太情愿地轻轻点了点头。尼禄心里一阵狂喜，果然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关键时刻就是靠谱！
尼禄马上挺直腰板接话，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之前战斗的时候用得太狠了，你想啊，不管啥剑，哪怕是铁打的，剑刃都会磨损的对吧？魔剑肯定也一样！所以我想请你看看舒雅，看看就是指，研磨刀刃啦、检查剑鞘啦之类的。这种专业的事儿我一窍不通，所以这类事就得拜托专家来做，就是这样！”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还在起伏，生怕自己慢了半拍就露馅了。
“我知道、我知道啦！” 莱特挥挥手打断她，眉头挑得老高，“这都多大点事，你干嘛一直给自己找借口啊？脸都红了。”
“才不是借口！再、再再说我我为啥要找借口啊？” 尼禄急得都有点结巴了，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连耳根都红透了。
“行吧行吧。” 莱特摆了摆手，话锋突然一转，“那费用呢？”
“哈？” 尼禄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心里咯噔一下，像有块石头掉下去，“很贵吗……？我、我身上没带多少……”
莱特居然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嘴角还带着点憋不住的笑意，带着点同情说：“唉，这次就算了，不收你钱了！不过，罗尼。”
“啊！是！” 罗尼正蹲在地上擦剑，听到叫自己，“噌” 地一下站起来，差点撞到桌子。
“你来弄吧！” 莱特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啊哈！？” 罗尼惊叫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莱特却不理会她，接着对尼禄说：“大致的活儿我都教过罗尼了，虽说技术还差点火候，比我还差着远呢，但就做个保养的话绝对没问题。不介意的话，这事儿我就不收你钱了。”
“当然不介意！” 尼禄连忙摆手，心里却有点小失落，不过很快又燃起期待，好奇地问：“不过，莱特，你呢？你要去干嘛？”
“我有点重要的事得出门一趟。” 莱特说着，转身去墙角拿披风。
“嗯？” 尼禄歪着头，心里的小算盘又打响了。
尼禄突然有点在意起来。莱特回答得挺干脆，可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的罗尼突然低下了头，刘海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连耳朵尖都红了，不知道在掩饰啥。这让她心里更犯嘀咕了，该不会是有什么瞒着她吧？
“要去哪儿啊？” 尼禄忍不住追问，脚步还往前挪了半步。
莱特张了张嘴，手顿在披风扣上，想了一会儿才抬眼看向她：“你要一起来吗？”
“哈？我，我要去！？” 尼禄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声音都劈叉了。说完才觉得不好意思，连忙低下头，手指绞着披风的带子。
舒雅在一旁抱着胳膊，笑嘻嘻地看着莱特和尼禄并肩走远，眼里满是了然的笑意，还偷偷朝尼禄的背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莱特要去哪儿呀？” 罗尼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磨刀石，小声嘀咕，语气里满是好奇。
“谁知道呢。” 舒雅靠在门框上，望着远处的天空，语气轻飘飘的。
“嗯……？唉，算了，这样也挺好。” 罗尼喃喃自语，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不知道在想啥。
“什么？” 舒雅没听清，低头问她。
舒雅用认真的眼神低头看着抬起头的罗尼，那眼神深邃得像一潭湖水，看得罗尼心里一突，吓了一跳，手里的磨刀石 “啪嗒” 掉在地上。
“同是恶魔，我正好有些事想问问罗尼。” 舒雅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连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舒、舒雅小姐？” 罗尼有点慌了，手忙脚乱地捡起磨刀石，声音都发颤了。
“之前尼禄、我还有罗尼一起逛街的时候…… 还记得吗？就是我们初次相遇那天，罗尼你说过一句话，说莱特在找能杀神的剑？” 舒雅一字一句地说，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罗尼心上。
“这个……” 罗尼眼神闪烁，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眼神飘来飘去，不敢看舒雅。
那是罗尼当时吃多了撑的，脑子一热，一时嘴快说漏嘴的话，本来以为没人记得了。
“莱特在寻找可以弑神之剑。” 舒雅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斩钉截铁。
“我想问的是关于神的事。”
“那个，那件事是，是比喻啦！就是说莱特想找把特别厉害的剑，哈哈、哈哈哈……” 罗尼硬挤出笑容，声音干巴巴的，比哭还难听，试图蒙混过关。
“那我换个问题，霍尔凡尼尔是什么？”
罗尼惊讶地看着她，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像被冻住似的。看到她这反应，舒雅心里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呼吸都屏住了。
“告诉我，这事对我很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舒雅突然抓住罗尼的肩膀，力道不小，语气里带着恳求，眼眶都有点红了，“我知道莱特不让你说，可我无论如何都必须知道，这关系到我是怎么来的，拜托你了！”
“舒雅小姐……” 罗尼抬头看着舒雅，眼神里满是动摇，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你要对莱特保密哦。” 舒雅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像怕被风听见。
“嗯，我保证，绝对不说！” 罗尼重重地点了点头，攥紧了拳头。
罗尼看着牵起自己的手、一脸认真的舒雅，心里叹了口气，这事儿怕是瞒不住了。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说来话长，可能得讲一晚上。”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听，哪怕讲到天亮都行。” 舒雅坐直了身子，眼神坚定。
“那首先得从这座城市的诞生开始讲起才行，那可就早了……” 罗尼望着远处的钟楼，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悠远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