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领命后,像一阵风般跑了出去。他现在对顾清影的吩咐,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执行力。对他而言,顾清影不仅仅是救命恩人,更是点亮他人生路的引路人。
夜色深沉,烟云城郊外的废弃仓库区,平时人迹罕至,此刻却有几辆马车悄然停靠在黑暗中。小石头凭借瘦小的身形,轻易地避开巡逻,躲在一堆破旧木箱后,屏息观察。
他看到赵子墨,赵家大房的嫡子,正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他身边跟着那个戴着鹰形玉扳指的外地商人。两人走进仓库,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低沉的交谈声。小石头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感受到一种紧张的气氛。
顾清影在医馆内坐立不安。小石头去探查赵家与那神秘商人的交易,她总觉得这次行动不同寻常。鹰影楼的标志,唤醒了她深藏的家族记忆,那是一个曾让京城震颤的名字。如果这个组织真的死灰复燃,且与赵家有所牵扯,那顾家当年的案子,可能比她预想的更庞大。
她不能让小石头独自冒险。
顾清影换上一身粗布短打,用特制的药水将皮肤涂黑,再贴上几块薄薄的皮膜,原本清秀的少年面孔变得普通而略显粗犷,像个常年在码头混迹的青年搬运工。她将一把小巧的匕首藏在靴筒里,又在袖口藏了几枚淬毒的银针。
“小青,医馆交给你了。”她对值夜的学徒吩咐一句,便悄无声息地出了医馆,融入夜色。
她沿着小石头汇报的路线,一路向城郊疾行。夜风带着些凉意,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但她的心,却燃烧着一种隐秘的兴奋。她知道,她即将触及的,是真正的秘密。
废弃仓库区,静谧中透着诡异。顾清影远远地停下,躲在一处高墙阴影下。她看到小石头藏身的地方,这个孩子很聪明,选了一个绝佳的观察点。
仓库的门缝透出微弱的光线。顾清影靠近,耳朵贴在墙壁上,试图分辨里面的声音。她隐约听到赵子墨的怒吼和那个外地商人的狡辩。似乎交易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几道黑影从另一侧的树林中窜出,速度极快,直扑仓库大门。他们身手矫健,训练有素,显然不是普通盗匪。
顾清影心头一紧——有第三方势力!
仓库内的赵子墨和商人显然也察觉到了,怒骂声瞬间转为打斗声。兵器碰撞,拳脚相加,喊杀声随即响起。
顾清影没有犹豫,她深吸一口气,借助夜色和地形的掩护,悄然绕到仓库后方。那里有一扇破旧的窗户,她身形灵活,翻身而入。
仓库内一片混乱。赵子墨的人与那群黑衣人打成一团,刀光剑影,血腥味弥漫。外地商人则紧紧护着一个巨大的木箱,箱子表面雕刻着繁复的纹路,散发着一股古旧的气息。
顾清影混迹在边缘,她没有贸然加入战团,而是将注意力放在那个箱子上。她需要知道里面是什么。
“砰!”
一声巨响,木箱被刀锋划过,一道缝隙裂开,里面似乎有某种金属的冷光一闪而过。顾清影的心跳加速,她辨认出那不是寻常的器物。
就在她准备进一步靠近时,一道冷冽的劲风从侧面袭来。顾清影反应极快,侧身闪避,一道人影从她身边擦过,直冲向木箱。
那是个高大的男子,身穿玄色劲装,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却让整个混乱的战场为之一滞。他没有参与混战,而是直接奔向目标。
顾清影瞳孔微缩。是萧景辰!她曾在京城见过他一面,即便他此刻乔装打扮,那份特有的冷峻和强大,依然让她心头警铃大作。他果然也来了。
萧景辰的出现,让战局瞬间倾斜。他出手凌厉,招招致命,那些黑衣人和赵子墨的手下根本无法近身。他只用几招,便将缠斗在一起的人震开,稳稳地站在木箱前。
外地商人看着突然出现的萧景辰,脸色煞白,他想趁机逃走,却被萧景辰挥手间震飞,撞在墙上,口吐鲜血。
顾清影趁着混乱,迅速靠近木箱,她要争取时间。她伸出手,想从那道裂缝中看清箱内之物。
“阁下是何方神圣?”赵子墨压下心头的震惊,强自镇定地问。
萧景辰没有回答,他伸手,准备打开木箱。
就在这时,顾清影的手指触碰到箱内的一角。那不是金属,而是一种温润的玉石,上面似乎刻着特殊的纹路。她心中一动,正要细看,却被萧景辰的动作打断。
萧景辰的动作很慢,慢到顾清影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分明。他没有直接掀开箱盖,而是用指尖轻轻拂过箱子表面的纹路,仿佛在辨认着什么。
顾清影的直觉告诉她,萧景辰对这箱子里的东西,有着非同寻常的了解。
她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萧景辰和箱子上时,迅速从裂缝处抠下一小片玉石碎屑,然后迅速后退,融入黑暗。
萧景辰终于将箱子打开。箱内,躺着一尊古朴的青铜鼎,鼎身布满了斑驳的铜绿,但隐约可见其上雕刻着奇异的符文和兽纹。鼎底,则嵌着一枚与外地商人玉扳指上相同的“鹰影”图案。
“鹰影楼。”萧景辰的声音在寂静的仓库内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停留在了顾清影刚刚藏身的位置。
顾清影屏住呼吸,她知道自己暴露了。
萧景辰没有戳穿她,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对着赵子墨和那些倒地的黑衣人,以及受伤的商人说:“这鼎,本王带走了。今日之事,谁若敢泄露半句,赵家,鹰影楼,都会从烟云城消失。”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却带着一股寒彻骨髓的威压。赵子墨和其他人,甚至不敢抬头。
萧景辰提起青铜鼎,转身准备离开。他经过顾清影藏身的地方时,脚步微微一顿。
“烟云城的水,深得很。”他没有看顾清影,只是面向前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有些东西,不是谁都能碰的。”
顾清影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警告,也是试探。他果然知道她的存在。
她没有回应,只是在黑暗中保持着沉默。
萧景辰带着青铜鼎,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那些黑衣人和赵子墨的人,直到他彻底消失,才敢大口喘气。
顾清影在确定萧景辰走远后,才从阴影中走出。她没有理会仓库内的狼藉,而是迅速找到了小石头。
“小石头,你没事吧?”她轻声问。
小石头从木箱后钻出来,脸色还有些发白:“清影哥,那个人,好厉害!”
“嗯。”顾清影应了一声,她的思绪已经飞转。萧景辰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他为何要那尊鼎?他对鹰影楼又了解多少?
“我们走。”顾清影带着小石头,迅速离开了废弃仓库。
回到医馆,顾清影坐在桌前,将那片抠下来的玉石碎屑放在烛火下仔细查看。碎屑很小,但上面的纹路却清晰可见。那是一种古老的,带着某种图腾意味的符号。
她拿出自己绘制的烟云城地图,在上面勾勒出赵家、码头,以及刚才废弃仓库的位置。她又将那枚玉扳指上的“鹰影”图案画在旁边。
“鹰影楼……青铜鼎……萧景辰……”顾清影轻声念叨着这些词。
她摊开手掌,掌心躺着那枚小小的玉石碎屑。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一种熟悉的温润感传来。她忽然想起,父亲曾经给她讲过一个故事,关于一枚遗失的“镇国玉玺”,据说其材质独特,上面刻有特殊的“天下纹”。
这枚碎屑上的纹路,与父亲描述的“天下纹”有几分相似。
顾清影的呼吸变得急促。如果这枚碎屑真的与“镇国玉玺”有关,那这尊青铜鼎,甚至“烟云秘录”所隐藏的秘密,就远超她的想象。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家族复仇,而是牵扯到整个大炎王朝的国运。
她将碎屑紧紧握在手中,指节泛白。
而此时,萧景辰已回到烟云城郊外的一处秘密宅邸。他将青铜鼎放在桌案上,鼎身的光芒在烛火下幽幽闪烁。
“王爷,那少年……”暗卫低声问。
萧景辰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青铜鼎上的鹰影图案,眼神深邃。他当然察觉到那个“青年货郎”的与众不同。能够在那种混乱中保持清醒,甚至悄无声息地靠近,绝非普通人。更别说他感知到的那一闪而逝的、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知道,那个少年,就是“清影医馆”的“清影”。
他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要看看,这枚落入他棋局的棋子,究竟能掀起多大的波澜。
清影医馆内,顾清影合上掌心,那枚碎屑的温润感,此刻却像一块烙铁,灼烧着她的心。她感到自己正被卷入一场宏大而危险的漩涡,而那漩涡的中心,就是她曾一心复仇的顾家旧案。
她需要更快的速度,更精准的布局。她必须在被彻底吞噬之前,揭开所有真相。
她要从何入手?那枚碎屑,就是她手中唯一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