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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秋意渐浓的早晨。厂区上空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泛着青灰色的雾霭,阳光费力地穿透下来,在红砖厂房和高耸的烟囱上投下斑驳而冷淡的光晕。空气里混杂着熟悉的、浓重的气味——屠宰车间飘来的血腥气、锅炉房燃煤的烟味,以及从不远处铁路货场散发的生铁和尘土的味道。各种声响交织成工业区特有的沉闷交响曲:车间机器的轰鸣、蒸汽机车粗重的喘息、以及高音喇叭时断时续下达生产指令的刺耳声响。

我——张碧华,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略显宽大的蓝色劳动布工装,穿行在厂区纵横交错的小道上。鼻梁上那副厚厚的近视眼镜,总是容易蒙上一层水汽,让本就模糊的视线更加不清。目的地是厂区深处那座庞大的联合车间,今天,班长安排我学习操作降调吊钩。

学习过程出奇地顺利。降调钩是一个黑色长方形的盒子,上面有红蓝绿三种颜色的的按钮。绿色的是打开开关,蓝色的是调节开关,掌握长度的。红色的是停止开关。在车间角落一个相对安静的工段,老师傅搬来个废弃的铁架子权当教具。那冰冷的钢铁巨物——降调吊钩,在老师傅手里温顺得像只家养的猫。他耐心地讲解着按钮:“喏,这个是上升,慢点按…这个是下降,对,轻轻点……这个是左右平移,看清轨道没?……这个是前行后退…急停开关在这,红颜色的,千万记住,遇到情况一巴掌拍下去就行!”

我凝神听着,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冰冷的按钮。没有重物悬挂,操作起来似乎并不难。那巨大的金属吊钩在空中缓缓起落、平移,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嘎吱”声,带着一种工业力量所特有的、令人隐隐敬畏的威严。

“挺好,脑子挺活泛!”老师傅满意地点点头,拍拍沾满油污的手套,“行了,基本操作就这些。熟能生巧,一会儿去实战试试就行。注意安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然而,真正的“实战”与练习完全是两回事。

当我独自站到那条繁忙的屠宰流水线末端时,整个人瞬间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喧嚣和涌动的人潮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湿热的水汽。头顶是错综复杂、纵横交错的钢铁轨道,巨大的挂钩如同丛林里的藤蔓垂落下来。脚下是湿漉漉、泛着油光的粗瓷砖地,不时有运送内脏的小推车尖叫着擦身而过。

流水线终端,一头头已被处理干净的白条猪,被巨大的挂钩拖着,源源不断地从高温车间输送出来,冒着腾腾的热气。我的任务,就是操作我面前这个降调吊钩,精准地钩住传送过来的白条猪,然后将其平稳地转运到一侧的冷却排架上。

“来了!准备!”旁边的老师傅大声喊道,声音在噪音中显得微弱。

我深吸一口气,眯起近视的眼睛,努力聚焦。透过不断蒙上水汽的镜片,整个世界扭曲而模糊。人流在我身边不断穿梭、碰撞,不断遮挡我的视线。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手指有些僵硬地按下了下降按钮。

吊钩发出“嗡”的沉闷声响,缓缓下降。对准,对准…我心里默念着。就在吊钩即将触碰到那头足有一百公斤重的肥猪时,旁边突然有人推着一辆装满猪头的小车横穿过来,猛地撞了一下我的胳膊!

“哎哟!对不起啊碧华!”那工友匆忙喊了一句,头也不回地推车跑了。

我手一抖,手指下意识地加重了力道。下降按钮被深深按了下去!吊钩猛地加速下坠!“哐当!”一声沉重的、令人心悸的闷响——它没有钩住猪肉,而是沉重的钩头狠狠砸在了猪的脊背上!那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本就不甚牢固的挂钩猛地一滑…

接下来的一切仿佛慢镜头。那头冒着热气的、沉重的白条猪,脱离了传送钩,像一座肉山,直直地、无可挽回地朝着湿漉漉的地面坠落!

“嘭!!!”

一声沉闷如惊雷的巨响在地面炸开!血水和地面溅起的污水混合在一起,喷溅开来。整个工段似乎有那么一刹那的寂静,所有机器声、人声都被这声巨响吞没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和我脚下那片狼藉。

我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眼镜片上全是雾气,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到自己心脏在耳膜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哎呀!咋搞的!”工长老李第一个反应过来,皱着眉头跑过来,但语气里并没有太多责备,“没事没事!没伤着人就好!都愣着干嘛!过来几个人!搭把手抬上去!”

没有预想中的厉声斥责。周围的工友们——王婶、赵大哥、还有刚才撞到我的小刘——都立刻围了上来。

“碧华,吓着了吧?没事啊,新手都这样!”

“来来,一!二!三!起!”

“慢点慢点,搭把手,抬这个角!”

七八个人喊着号子,费力地将那头沉甸甸的、沾满污水的猪重新抬上了排架。没有人看我笑话,没有人指责我笨手笨脚。大家只是默默地把事情处理好,然后拍了拍身上的水渍,各自回到岗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机器重新轰鸣起来。

这种宽容,比责骂更让我无地自容。我僵在原地,手足无措,脸上火辣辣的。

然而,几分钟后,一种更可怕的感受猛然攫住了我。周围的噪音似乎突然变得遥远、扭曲,像是透过厚厚的棉花传来的。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困难,胸口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死死压住,每一次吸气都无比艰难。心脏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撞击着胸腔,一阵阵令人窒式的恐慌感像潮水般涌上来,眼前的一切开始发黑、旋转…

“碧华?…碧华你咋了?脸色咋这么白?”离我最近的李阿姨最先发现不对劲,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带着嗡嗡的回音。

我想说话,却发现嘴唇和舌头一阵发麻,根本不听使唤。视线彻底模糊黑暗,但我诡异般地“看”到了周围的一切——我看到李阿姨惊愕地张大嘴,看到王婶丢下手中的水管跑过来,看到他们七手八脚地扶住我软下去的身体…这一切都发生在我“眼前”,清晰得可怕,仿佛我的灵魂飘出了体外,正悬浮在空中冷漠地注视着下方这场混乱。

“快!扶住她!扶到墙边坐下!”

“哎呀这闺女是咋了?是不是刚才吓着了?”

“快!去喊张师傅!快去屠宰车间把张建生叫来!”

我被半扶半抱地挪到车间外墙根下,靠着冰冷的红砖墙坐下。我蜷缩在那里,眼睛紧闭,无法动弹,无法言语,只能听到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以及周围工友们焦急的、带着重重回音的议论声。

“你看她这脸,一点血色都没有,跟纸一样!”

“嘴都紫了!是不是心脏病啊?”

“年轻轻的,咋会这样…”

父亲张建生很快被人找来了,他系着沾满血污的皮围裙,一路小跑,额头上都是汗。他拨开人群,蹲在我面前,静静地、仔细地看着我。他的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惊愕、担忧,还有一种深沉的、我从未见过的无力感。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他那双粗糙的、沾着腥气的大手,紧紧握住我冰冷麻木的手。

在那诡异的、灵魂出窍般的视角里,我清晰地“看”到了父亲眼中那份沉重的忧虑。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也许二十分钟,也许半小时,我才感觉那阵可怕的麻痹感慢慢退潮,力气一丝丝回到身体里,呼吸也逐渐顺畅起来。我艰难地睁开眼,视线终于恢复了正常,世界的回音也消失了。

父亲看到我睁开眼,长长地、深深地吁了一口气,那颗一直紧绷着的心似乎才稍稍放下。他松开我的手,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能缓过来就行。我…我得回车间了,岗位上离不开人。”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行就跟班长说,歇半天。”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了,背影很快消失在车间门口那晃动的橡胶门帘后。

工友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关心着:

“碧华,感觉好点没?可吓死我们了!”

“年轻归年轻,也不能这么硬扛啊!肯定是吓掉魂了!”

“就是!这降调吊钩哪是闺女家干的活?太吓人了!得跟领导反映反映,给你换个岗!”

“去库房吧!或者去统计室!那些地方轻省,适合女娃!”

后来,领导或许是真的考虑到这次意外,或许也是听了工友们的建议,真的给我调换了工作岗位——把我从车间调到了冷库,担任冷库出纳员。

新的工作环境截然不同。冷库办公室远离喧嚣的主车间,安静得多。我的工作不再需要操作危险的机器,而是整天与账本、磅秤、冻得硬邦邦的肉块以及刺骨的寒气打交道。时间依旧在忙碌中流逝,人们推着液压叉车和货架车在冷库和月台之间来来回回穿梭,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

那天下午,发生了一件事。一批刚从急冻间出来的整扇白条猪肉需要转入二号低温库储存。搬运工人们忙得脚不沾地,他们将一整货架的肉推进低温库,大声对我喊着:“碧华!二号库三区b架!一共四十扇!记一下账!我们还得去拉下一车!”

“哎!好的!”我连忙应道,拿起记账本和圆珠笔。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内急袭来。我抬头想找个同事帮我临时盯一下,可办公室里此刻恰好空无一人。眼看工人们已经锁好货架车准备离开,我心想着快去快回,便先把记账本和笔暂时放在一旁的办公桌角,急匆匆地跑向了远处的厕所。

然而,等我解决完个人问题,急匆匆赶回来时,心里顿时“咯噔”一沉——放在桌角的记账本和笔还在,但那个巨大的、装满冻肉的货架车不见了!低温库厚重的大门紧闭着,门上方那盏表示“库内有人”的红色警示灯并没有亮起。

“坏了!”我暗叫一声,冷汗瞬间冒了出来。账没记,肉已入库。这要是对不上数,盘点时差了货,责任可就大了!

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傻气,我一心只想着赶紧进去找到那车肉,看清它到底放在哪个具体位置好把账补上。我看到低温库的大门刚好因为另一批出库的货物被打开了一条缝,想也没想,穿着单薄的工装(里面只是一件毛衣),一头就钻了进去。

低温库内部是一个巨大的、白色的、寂静无声的世界。寒气瞬间包裹了我,像无数根细密的冰针扎刺着裸露的皮肤。眼前是密密麻麻、高耸入顶的钢铁货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冻得硬如岩石的肉品。我踮着脚,在巨大的货架迷宫里焦急地寻找刚才那车白条肉。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防爆灯发出惨白的光。

就在我仰着头,努力辨认货架编号时,身后传来“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厚重的保温门被外面的人关上了!紧接着是“咔嚓”一声,门外传来了锁舌转动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冰点!我被锁在冷库里了!

“喂!有人吗?!开门!我还在里面!”我冲到门边,用力拍打着厚重无比、内部覆盖着白色霜层的金属大门。我的呼喊声在巨大而空旷的低温空间里显得微弱而徒劳,迅速被吞噬得一干二净。门外根本不可能听见。

绝望瞬间攫住了我。低温库的温度是零下二十摄氏度。我只穿着单衣,寒气正以惊人的速度带走我身体的热量。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手指、脚趾迅速变得麻木、刺痛。恐惧比严寒更猛烈地侵袭着我。

我拼命告诉自己冷静。我知道,为了节能和保证货物进出效率,低温库不会一直封闭,大约每隔五到十分钟,就会因为货物进出而开启一次。我必须撑到下一次开门!

那五分钟,是我人生中最漫长、最寒冷的五分钟。我蜷缩在门边的角落,尽可能减少热量散失,不停地跺脚、搓手,眼睛死死盯着门上方那盏小小的红色指示灯,祈祷它快点亮起。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意识开始因为寒冷而有些模糊…

终于!“咔嚓!”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紧接着,“轰隆”一声,沉重的库门被从外面拉开了一条缝,光亮和外面嘈杂的人声涌了进来!

我几乎是冲了出去,重获新生般大口呼吸着外面“温热”(其实只有几度)的空气。冷热急剧交替,让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开门的搬运工吓了一跳:“哎哟!碧华?!你怎么在里面?!这…这怎么关门也没瞅见你啊!”

我浑身抖得像个筛子,嘴唇乌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摇头。

“快!快去暖和暖和!我的老天爷!这要关时间长点可咋整!”

“别告诉我爸,求求你了,我怕他担心!答应我好不好?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我今天是第一天上班,谁是谁,干什么的我都没搞明白。”

“哦,那就没事了。你就当没看见我就行。”

我没有声张,也不敢告诉父亲。只是默默跑到暖气边烤了许久,才慢慢缓过劲来。账,后来还是想办法核对补上了。

但从那以后,我对寒冷产生了一种刻骨铭心的恐惧。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那种被整个世界遗忘在寂静冰原上的绝望感,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梦魇。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早晨,那次失败的降调吊钩操作,和那次无人知晓的冷库遇险。工厂的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看不见的艰辛和突如其来的考验,它们无声地塑造着我,也冰冷地提醒着我生存的不易。

时令的脚步悄然踏过白露。午后阳光斜照,褪去了夏日的酷烈,变得温煦而澄澈,像滤过一层薄薄的琉璃。

斗转星移,中秋节到了。

节日的喜悦,像一锅渐渐升温的甜粥,在厂区每一个角落慢慢滚沸、弥漫开来。早晨一上班,一种不同于往日紧张生产的松弛欢快气氛便笼罩了全厂。车间主任的脸上破天荒地带着笑意。

晌午时分,各车间班组开始分发节日福利。办公楼前的空地上,临时摆开了一长溜桌子,上面堆砌着小山似的节礼。阳光照在捆扎得结实实的火腿肠红彤彤的肠衣上,反射出油润的光泽;整块的冷冻猪肉,五花膘白肥瘦相间,像一块块巨大的、凝固的玛瑙,覆着一层晶莹的白霜;印着“中秋团圆”红字的方正月饼盒,摞得老高,空气里都氤氲着一股甜腻的油酥和枣泥混合的香气。

领东西的队伍排得老长,人声鼎沸,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质朴的、发自内心的满足笑容。劳碌了整年的工友们,此刻仿佛卸下了所有的疲惫,互相打趣着,比较着谁领到的五花肉膘更厚实,谁的火腿肠捆扎得更漂亮。

“老张!今年这月饼是五仁的还是枣泥的?”

“都有!双拼!厂里今年大方着呢!”

“哟!这后腿肉不错!能炖一大锅红烧肉了!”

父亲张建生和我也挤在人群里。他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藏蓝色工装,脸上平日里紧锁的眉头也难得地舒展开来,嘴角甚至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轮到他时,他递过领料单,负责发放的工会干事笑着将沉甸甸的节礼一样样递出来:“张师傅,您的一份!十斤火腿肠,十斤猪肉,二斤月饼!拿好嘞!”

父亲接过,默默退到一边等我。我上前,也领了同样分量的一份。双手立刻被那份量坠得往下一沉,心里却涌起一股踏实的丰足感。火腿肠浓郁的肉香和月饼的甜香直往鼻子里钻,勾得人馋虫大动。

“嘿!瞅瞅人家老张家!”旁边快人快语的装卸工大刘看见了,立刻扯着大嗓门嚷起来,语气里满是善意的调侃和羡慕,“爷俩儿领双份啊!这得吃多久!今年过节可是要肥得流油了!”

父亲脸上掠过一丝赧然,只是憨厚地“嘿嘿”笑了两声,没答话。

我倒是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点小小的骄傲,扬起下巴回道:“刘叔!我爸领的是我爸的,我领的是我的!各是各的!”

“那有啥区别?”大刘故意瞪大眼睛,做出夸张的表情,“最后还不都得进了你们老张家一个门,下了你们老张家一个锅?肥水又没流外人田!”

周围排队的工友们闻言都哄笑起来。气氛热烈而友好。

同车间的赵阿姨笑着插话:“这你可得比不了!人家碧华是该有一份的!你要眼红,回头让你家那小子毕业了也赶紧进厂来,到时候你们爷仨领三份!”

“就是!”我也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顺着话头笑道,“你看鞠民哥家,宋姨在厂里,他三个姐姐也都在厂里,再加上他自己,要是都来领,那才叫一个壮观呢!能开个小卖部了!”

大刘被噎了一下,挠挠头,又强辩道:“那能一样吗?人家姐姐们早就出嫁了,领了东西也是回各自婆家!哪像你们爷俩,这双份的实惠,可是实打实都端回一个屋里去了!”

我知道他是在逗我,心里那点小计较反而烟消云散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推着自行车快走两步,回头冲他扮了个鬼脸:“嘁!就知道刘叔你是逗我玩儿呢!不理你了!爸,咱们走喽!”

父女俩在工友们一片善意的哄笑声和“过节好”的祝福声中,一前一后蹬上了自行车,汇入了下班的车流。

中秋放假半日,午后的阳光正好,不燥不热,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厂区通往生活区的大路上,此刻已是自行车的海洋。铃声叮当作响,如同清脆的乐章。人们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车把上、后座上都满载着同样规格的节礼,像一支支胜利凯旋的队伍。

风吹拂着我的发梢,也送来了前后工友们的谈笑声。

我和父亲并排骑着,他没怎么说话,但侧脸的线条是柔和的,甚至轻轻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那是在极度放松时才会有的神情。我看着他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身影,看着那两份随着车轮前行而微微晃动的、象征着一年辛劳回报的节礼,心里被一种简单而饱满的幸福感填得满满的。

这份“双份”的福利,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值得羡慕的实惠,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是用多少日的早出晚归、多少汗水和辛苦换来的。父亲长年累月在气味浓重的屠宰车间,我在冰冷的冷库,每一斤肉,每一根肠,都凝结着不易。正因如此,此刻的收获才显得格外珍贵。

车轮碾过路面,发出轻快的沙沙声。路两旁的白杨树投下斑驳的光影,在我们身上明明灭灭。时光荏苒,沉甸甸的肉和月饼,载着生活重量的,不再只是父亲一人,还有了我。这份“双份”,背后是我们这个双职工家庭共同的日子。

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车把上的节礼晃动着,碰撞出轻微的、好听的声响,像是生活本身踏实而饱满的韵律。

这个中秋,月光还未升起,但那份照亮人心的暖意,已然洒满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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