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是个叼着卷烟的大叔。
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苏沐后，懒洋洋报了个数：“头花两块一个。”
苏沐在心底算了下，按昨天夜市的情况，一个类似的头花可以卖三块，一个头花赚一块，是有点少了。
“能不能便宜点？”
“你要多少？”
“大概三百个。”
老板听笑了，“三百个就想学别人搞批发？小姑娘，没钱就别学人家做生意了，趁早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苏沐还听不出老板口中的恶意就是傻子。
上辈子因为她是女孩子，也没少被人瞧不起。
她也没动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声音清晰地说：“老板，做生意讲的是和气生财。你这样看人下菜碟，可是走不长远的。”
“死丫头你咒我？！”
苏沐朝他扮了个鬼脸，转头就消失在人群中。
她后来又连续问了几家。
不是价格谈不拢，就是款式实在入不了她的眼。
现在市场的主流大部分都是些镶着大红大绿塑料珠的艳色头花，可苏沐心里清楚，当下的年轻人并不一定喜欢这种风格，这股风潮很快就会过去了。
找不到合适的产品，总不能让她自己动手做吧？
那也太费时间了！
正当苏沐有些沮丧的时候，角落里的一个摊位吸引了她的注意。
摊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摊子不大，上面凌乱地堆着一些哑光缎面的头花。
颜色也不像其他摊位的那样艳丽，反而是酒红、墨绿、藏蓝这类沉稳色调居多。
每朵头花还在中间点缀着几颗品相不错的仿珍珠。
苏沐快步走向摊位，拿起一个酒红色的头花掂量了一下。
手感顺滑，做工也不差。
“老板，这种头花怎么卖？”
李文霞眼睛一亮。
这堆头花可是她费大力气专门跑到南方进的货，据说是那边最流行的款式。
没想到拿回来这么多天了，一朵都没卖出去。
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个识货的。
她赶紧报价：“一块钱一朵，你要是要得多的花，我算你六毛！”
六毛？
这可比刚刚问的便宜太多了！
“六毛，我要八百五十个。”
五百一十块，还能留三十四块八应急。
“成啊！”
李文霞毫不犹豫就接受了。
她生怕苏沐反悔，立马掏出一个大黑塑料袋，麻利地把头花往里装。
旁边一个卖闪亮头花的摊主听见了，嗤笑一声：“小姑娘，贪便宜也不是这样贪的。你看她的货，土里土气的，便宜有什么用？你买了卖给谁？肯定要砸手里！还不如多花点钱买我的呢。”
李文霞一边装货，一边啐了他一口：“呸呸呸，你才土呢！小姑娘，你别听他瞎说，我这些货都是香江最新款，那边的年轻人都喜欢。”
“你看这个，”她从摊位上抽出一本《大众电影》，在其中一页上点了点，“上面的明星都是这么打扮的！”
苏沐忽然来了主意。
“老板，你这杂志能不能卖给我呀？”
李文霞面露难色：“小姑娘，不好意思哈，这杂志我还想留着以后进货呢。”
“这样啊……”
李文霞从包里抽出几张海报，“这样，杂志还送了几张海报，你要的话我送你。”
苏沐看着画报上美艳的港星，连忙点头：“好呀好呀，谢谢老板！”
李文霞爽快地把海报卷好一起放进袋子里，顺便挤兑旁边的老板。
“还是年轻小姑娘懂时尚，他们这些大老爷们懂个屁！”
苏沐赞同地点点头，“没错，我也觉得老板的头花特别新潮。”
李文霞听到自己的审美得到了肯定，得意地瞥了那个摊主一眼，又往袋子里多塞了几个发卡。
“小姑娘，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上，我再多送你几个新进的发卡。大家都叫我霞姐，卖得好的话，你再来找我！”
苏沐数好五百块钱，一手递给李文霞，一手接过袋子，脸上堆着甜甜的笑容：“好呀，谢谢霞姐，祝霞姐发财！”
这话可把李文霞哄开心了，她又抓了一把发卡塞进袋子里。
“发财发财，大家一起发财！”
*
苏沐提着沉甸甸的塑料袋，站在批发市场门口，微微蹙眉。
这八百多个头花比想象中重太多了，她要怎么把抗到摆摊的地方呢？
“苏沐！”
一个带着惊喜的熟悉声音传来。
苏沐回头就看见祝余骑着他那辆二八大杠，“嘎吱”一声刹停在她面前。
他眼睛亮得惊人，嘴角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祝余？”苏沐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我？”祝余挠了挠头，眼神飘忽，“我就出来随便逛逛。”
其实是他爸妈逼着他来东湖市场看货，说是要让他尽快熟悉家里服装生意的门道。
他本来打算就过来晃一圈做做样子，没想到竟然会碰到苏沐。
这就是对他听爸妈话的奖赏吧！
祝余指了指苏沐手里的大袋子，“你呢？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哦，我来进点货，准备去纺织厂那边摆摊。”
“摆摊？”祝余一听了，立刻来了精神，“我帮你！”
“不过我这自行车不方便，你等等，我去借辆三轮车。”
说完没等苏沐拒绝，他把自行车往旁边一锁，转身跑向市场管理办。
不一会儿，他蹬着一辆半旧小三轮出来了。
他朝苏沐扬了扬下巴，“上来！我载你过去，顺便帮你一起摆摊。不然你一个女孩子，很容易受人欺负的。”
苏沐有些过意不去，“太麻烦你了。你来这边是有事的吧？你先去忙吧，不要耽误你。我自己骑过去就行。”
“不耽误，我本来就没什么事干！”
祝余干脆下车，接过苏沐手里的塑料袋往车上一放。
“上车，我们出发！”
*
祝余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回车后坐着苏沐，他更是一心想要表现自己似的，三轮车蹬得飞起，不一会儿就到了纺织厂前面的路口。
苏沐轻轻拍了拍祝余的肩，指着路边一个指着棚子的面摊说：“祝余，停一下，我们先吃点东西。”
祝余停下车，疑惑道：“不是要摆摊吗？”
苏沐利落地从车上跳下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纺织厂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呢，现在摆上也没多少人。不如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两人在木桌旁坐下，苏沐要了两碗阳春面，还加了两颗金黄的煎蛋。
吃着面，苏沐看似随意地问：“祝余，你不觉得我一个女孩子摆地摊，有点丢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