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台地处天津与直隶交界处,地势平坦肥沃,是自古以来的产粮区域。往日里一片田园风光的区域现在是一片焦土。
李长泰驻防天津有段年头了。天津卫这个地界太重要了,有运河,有海港,是铁路枢纽,是物资集散地,是京城的门户。只要政治中心还在京城一天,这里的地位就丝毫不会下降。
借助芦台周边的天然河道、运河网络,早早就有了一定的土木基础。当王定边的中军大营还在唐山的时候,李长泰敏锐觉察到某种可能。万一,东北的这帮人,不是朝着京城,而是转而朝着天津……那就是一场灾难!
于是,他立即命令手下的两个团,加固芦台一线的工事,并就地坚守。事实证明,他的这个师长还是有干货的,就是靠着工事与两团人马,抵挡住了第一波的进攻。随后,李长泰赶紧带领主力过来。
轰~轰~轰~
敌人的炮弹时不时地落在阵地上,给手下带来伤亡,也不断打击着将士们的士气。即便恨得牙痒痒,李师长也是没办法。谁让 自己的炮弹少呢?平均敌人打五发,自己能回一发。就目前这态势,顶多坚持一周。
他不知道的是,王定边不允许他这么坚挺!
卢永祥的阵地后方,两尊大家伙已经到位。仿制德国的辽造将军级二型150毫米榴弹炮,这是整个中国战场最大口径的野战炮了。行列全重2250公斤,17倍径,最大射程9100米,炮口初速366米\/秒。重达88斤的炮弹像个半大小子,拥有着惊人的破坏力。
随着重炮的就位,对面的李长泰迎来了灾难时刻。
原本在75毫米野炮下屹立不倒的几个碉堡,被一炮掀翻,碉堡内的前线指挥人员死的不能再死!更为震撼、更为刺耳的爆炸声响彻了这片阵地。接触过重炮的炮兵和指挥官们知道,对面来大家伙了!
重炮攻坚,小炮延伸、杀伤敌人。在大小搭配的密集炮火下,前线的北洋军撑不住了,成群结队的开始往后方逃命。李长泰见状怒不可遏!
“警卫连!给我冲上去,谁敢当逃兵给我毙了!5营长,你也带兵上去给我当督战队!妈的,谁敢逃命就地枪毙!”
“是!”
溃兵们脑子已经空了,什么军人的职责,什么服从长官,对面的炮火太猛了,逃命要紧啊!
一直到他们遇见了督战队的枪口。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无情的子弹穿过了他们的身体,终于让他们的神志清醒了一些。
“师长有令,胆敢逃跑就地枪毙!”
“逃跑者枪毙!”
“逃跑者枪毙!”
5营长拿着手枪对着天空砰砰两枪:
“都他妈给我回去!不准退!”
长久的训练,加上黑洞洞的枪口,逃兵们硬着头皮再次回去,迎接炮火的洗礼。炮火下可能会死,枪口下立马会死,人总会趋向有利的一方。
然而,他们的动向全在卢永祥的眼皮底下,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传我命令,全军压上,3团为先锋,10团和17团随后跟上。炮营给我向纵深延伸火力,新上来的第6混成旅突破防线后向西进攻,拿下崔黄口集和杨村,第10混成旅沿着海岸向南进攻,拿下北塘,还有余力就拿下大沽口!”
“是师长!”
……
冲锋号吹响了,包含金属质感的激昂声音,刺激着每一个冲锋的士兵。
“杀呀!”
“杀!”
士兵的呐喊仿佛是无形的海浪,轰然冲向敌方阵地。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伴随着双方士兵喋血疆场,生命一片片的消失,李长泰的阵地崩了。
前方的士兵直接是成建制的逃了,督战队的步枪都失去了威慑力,甚至逃命心切的士兵直接对着督战队开起了火。仗打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胜负的问题了,李长泰需要考虑的是怎样保存实力,怎样安全的离开。
敌人已经是冲过来了,这时候再去布置防线,来个分段防守,梯次撤退,不可能了。
“命令,唉~全军撤退!”
没有殿后,没有先后和主次,几千人的部队,加上拉来的数千名的民夫。整个芦台的西侧阵地乱成了一锅粥。
“缴枪不杀!缴枪不杀!”
“都趴地上!”
“要命的都归我跪下!”
战场上乱成了一锅粥,除了老兵油子们知道抱着头跪在那,别的人哪懂这些?奔跑的士兵被一枪放倒,乱窜的民夫死在乱枪之下重伤垂死的士兵被好心补枪。
兵败如山倒,绝对算得上北洋精锐的李长泰部,迎来了建制以来的最大失败。无数的军械被丢弃,各类补给全部留下了,当他好不容易渡过潮白河,手下仅有3000余士兵。别说战斗力了,还能维持住基本的建制,已经是李长泰能力国过人了。
很是凑巧的是,一位报社记者正好在这。满脸疲惫的李长泰咬牙接受了采访。
“将军先生,您这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失败吗?”
记者的话含枪带棒,没给人留一点面子。
“敌人兵多将广,芦台一带又是无险可守。我这不是失败,是战略性的收缩防御!这位记者请记住,军事部署不是儿戏,有种防御叫做后退,有种策略叫用空间换时间。”
说完这话,李大师长感觉脸皮都热了,奶奶的,政客这碗饭真踏马不好吃!不等记者新的问题提出来,他赶紧打断,以军务繁忙,没有时间为由,结束了采访。
记者虽然毒蛇,战场上的那些个弯弯绕他哪懂啊,基本就是将军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于是,第二天的《津报》刊登了头条文章《残暴的叛军正陷入血战之中》。
后方的媒体怎么吹牛逼李长泰管不了了,潮白河不是黄河长江,这点宽度挡不住人的。关键是,北边的崔黄口集丢了,南边的北塘也被占领,自己有被敌人包抄的风险。
继续战斗的话,自己的残兵已经是斗志全无。回天津防守?那里也没有抵挡敌人的工事。至于坚守城市打巷战,他是从未想过的。思来想去,他做出了艰难的决定,撤退!
月黑风高夜,本是个杀人越货的好时候。留下了值夜人的部队,并安排了防守的力量。李大师长带着剩下的部队,以建立第二道防线的名义退走了。到了所谓的二道线位置后,他们没有停留,而是撒丫子继续退走了。一直到退过天津城,到了静海一带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