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锈铁基地的维修舱里，洛卡正对着铁卫机甲的能量槽发愁。半年前红雾星带的弹痕还留在装甲上，像一道褪色的伤疤，此刻却被他用星尘涂料涂成了金色，远远看去像条蜿蜒的河流。
“你这画的是啥？”张强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机械腿在地板上敲出“笃笃”声。他手里拎着个工具箱，里面装着刚从佩奇补给舰残骸里拆出来的零件，“马克说你昨天又对着碎片发呆，是不是又听见啥了？”
洛卡的耳朵红了，手里的涂料刷在能量槽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弧线：“他说……半年前在红雾星带，凯伦最后那句话不是说给艾伦听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他说‘小伦，哥对不起你’的时候，眼睛是看着碎片的。”
马克的碎片容器在他肩头闪烁，少年虚影探出头，对着张强比划了个“爆炸”的手势，又指了指洛卡手里的涂料——像是在说，凯伦当时是想提醒他们，炸弹的引爆器藏在碎片能量里。
张强皱起眉：“那他为啥不直说？绕这么大个圈子，差点把咱们都炸在里面。”
“可能是不敢。”小雅抱着星兰幼苗走进来，培养皿里的根系已经缠上了维修舱的管道，金色纹路在金属上流淌，“安雅阿姨整理老霍克的日志时发现，凯伦当年为了保护艾伦，被迫给暗星会当眼线，每次传递消息都要藏三层密码。他怕直接说出来，被佩奇的监听设备截获。”
她将星兰放在机甲的操作台上，幼苗的叶片轻轻蹭着能量槽，像是在安抚洛卡。“马克能记住半年前的能量波动，说不定能还原当时的场景。”
洛卡眼睛一亮，立刻将碎片容器贴在机甲的能量核心上。淡金色的光芒顺着线路蔓延，维修舱的全息屏幕突然亮起，浮现出半年前红雾星带的画面——凯伦站在核心舱里，手里的引爆器在颤抖，艾伦的手按在炸弹引线上，而他自己的目光，正透过碎片容器，死死盯着洛卡藏身的通风管道。
“他在看你。”小雅轻声说，“他知道你能听见碎片的声音。”
画面里，凯伦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但碎片的能量波动却在屏幕上拼出三个字：“找老周”。
“老周？”张强挠挠头，“是那个在炼狱黑市修机甲的瘸子吗？半年前咱们去买声波发生器时，他还跟我讨价还价来着。”
洛卡的心跳突然加速。他想起半年前在储藏室，碎片第一次提到“蓝色容器”时，马克的虚影曾对着炼狱空间站的方向比划，当时他以为是巧合，现在想来，或许早就埋下了线索。
主控室里，胡斐正盯着屏幕上的星图。半年前从基因库带回的安雅笔记里，夹着一张泛黄的坐标，指向边缘星环最外围的“死寂星”——那里是议会流放重刑犯的地方，也是暗星会的秘密监狱。
林薇走进来，将一杯热星核茶放在他手边。她的头发剪短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半年前在补给舰通讯站里的冰冷眼神，此刻已经沉淀成平静的锐利。“洛卡那边有新发现，凯伦可能给咱们留了线索，指向炼狱黑市的老周。”
胡斐点头，指尖在星图上的“死寂星”坐标点了点：“安雅的笔记说，老周是当年星尘计划的工程师，因为拒绝参与活体实验，被暗星会打断腿流放，后来逃到黑市隐居。他手里有暗星会的核心名单，包括当年处决你父亲的人。”
林薇的手指猛地攥紧茶杯，指节泛白。半年来，她无数次在夜里想起父亲的照片，想起安雅笔记里那句“他藏了一份暗星会的罪证，在最不可能的地方”，现在看来，那个“地方”就是老周手里。
“我去炼狱黑市。”她的声音很沉，“半年前佩奇的事让黑市元气大伤，现在正是混进去的好时机。”
胡斐抬头看她，目光里带着担忧：“老周是暗星会的眼中钉，他们肯定在黑市布了眼线。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我跟她去。”洛卡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攥着那张碎片拼出的“找老周”，“马克说，半年前凯伦在炼狱黑市藏了个东西，只有老周能打开。而且……”他看向林薇，“我能听懂碎片的声音，说不定能帮上忙。”
胡斐沉默了片刻，点头：“让张强带闪电型在黑市外围接应，我和艾伦守基地。记住，老周未必会信我们，带上半年前从凯伦身上搜出的那半块令牌——他和老周是旧识，这东西能当信物。”
出发前夜，维修舱的灯亮到后半夜。小雅在给洛卡的铁卫机甲装星尘疫苗接口，手指在能量槽上的金色纹路里穿梭，像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
“这是用星兰根须的能量泡过的涂料。”她轻声说，“半年前在红雾星带，我发现星兰能屏蔽暗物质的干扰，涂在机甲上，能防老周那些改装的探测仪。”
洛卡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半年来，这个总爱躲在医疗舱里的女孩，已经能熟练地给机甲做维护，甚至能在战斗中冷静地操作反制装置，他突然觉得，有些成长，就像星兰的根须，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蔓延。
“谢谢你，小雅。”他说。
小雅的脸颊红了，低头继续刷涂料，声音细若蚊蚋：“回来……记得给我带黑市的糖糕，半年前你说过的。”
炼狱黑市比半年前萧条了许多。断壁残垣间，只有零星的摊位还在营业，摊主们的眼神警惕，像受惊的兽。林薇和洛卡穿着破旧的工装，混在人群里，机甲藏在黑市外围的陨石带里，只带了便携的能量武器。
老周的修配厂在黑市最深处，门口挂着块生锈的招牌，写着“周记机甲铺”。推门进去，浓重的机油味扑面而来，一个瘸腿的老头正蹲在地上，用扳手敲着一架报废的闪电型，背影佝偻，像块被星尘侵蚀的岩石。
“修机甲？”老头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零件涨价了，概不赊账。”
洛卡掏出那半块令牌，放在工作台上：“凯伦让我们来的。”
老周的动作猛地顿住，缓缓转过身。他的左眼是假的，用一颗磨损的星尘碎片代替，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光。“半年了，我以为他早就把我忘了。”
林薇开门见山：“我们要暗星会的名单，尤其是当年处决林辰的人。”
提到“林辰”两个字，老周的假眼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你是他的女儿？”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当年把名单交给我时说，‘如果有一天我女儿来找，就告诉她，爸爸没让她失望’。”
他从工作台下拖出个生锈的箱子，打开后，里面是块巴掌大的星尘晶体，里面封存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坐标——正是暗星会的核心名单。
“这东西不能给你们。”老周突然将箱子合上，“暗星会的‘猎手’就在黑市外围，半年前佩奇倒台后，他们接管了这里的监控，你们一离开，就会被盯上。”
洛卡突然指着晶体说：“凯伦半年前藏的东西，是不是就在这晶体里？马克说，他能感觉到碎片的能量和晶体在共鸣。”
老周的脸色变了：“那小子果然什么都知道。”他拿起晶体，对着光转动，晶体里突然浮现出一段影像——凯伦站在暗星会的监狱里，对面坐着个戴面具的人，声音经过处理，却带着林薇熟悉的冷意：“林辰的女儿还活着，在新锈铁……”
“是他！”林薇的瞳孔骤缩，“半年前在补给舰通讯站里，监听我们对话的就是这个声音！”
影像突然中断，晶体的表面裂开一道缝。老周叹了口气：“这是凯伦用自己的能量封存的影像，只能看一次。戴面具的人是暗星会的首领，‘幽灵’，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他的能量波动……和议会的某位高层完全一致。”
外面突然传来机甲启动的声音，老周的脸色骤变：“‘猎手’来了！你们从后门走，那里有架改装的货运艇，能避开监控！”
林薇抓起晶体，洛卡已经打开后门，外面的巷子里，一架破旧的货运艇正停在阴影里。老周突然抓住林薇的手腕，假眼里的星尘碎片闪烁着：“告诉你父亲，他藏在死寂星的东西，我帮他保住了。”
货运艇冲出黑市时，“猎手”的机甲已经追了上来。漆黑的机甲像一群蝙蝠，光束炮在星尘中织成致命的网。洛卡操控着货运艇在陨石带里穿梭，大喊：“马克说他们的引擎有弱点，在左翼的能量接口！”
林薇立刻架起能量炮，对准“猎手”机甲的左翼开火。爆炸声响起的瞬间，她看到为首的机甲面罩下，露出半张熟悉的脸——是半年前在基因库负责看守核心舱的议会守卫，当时他说自己只是个普通士兵，原来竟是暗星会的人。
“他们早就渗透进议会了。”林薇的声音冰冷，“半年前佩奇的倒台，说不定就是‘幽灵’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趁机扫清障碍。”
货运艇冲出陨石带时，张强的闪电型机甲突然从跃迁航道里冲出来，光束剑像银色的闪电，瞬间切开了“猎手”的阵型。“老大早料到他们会追，让我在这儿等你们！”张强的声音带着喘息，机械腿在机甲里发出“嘎吱”声，“半年没活动筋骨，正好松松腿！”
回到新锈铁基地时，已是深夜。胡斐在主控室等他们，屏幕上正播放着林薇父亲的影像——从老周的晶体里提取的，虽然模糊，但能看到他站在星尘计划的实验室里，对着镜头说：“如果有人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我已经不在了。暗星会的罪证藏在死寂星，那里有能摧毁他们的武器，保护好它，为了所有被牺牲的人。”
林薇的眼眶红了，却没有掉泪。半年来的隐忍和愤怒，此刻都化作了坚定的力量。
洛卡走到培养舱旁，星兰的幼苗已经开花了，淡紫色的花瓣上，金色的纹路在灯光下流转，像极了老周假眼里的星尘碎片。马克的虚影趴在花瓣上，安静地睡着，半年来的疲惫，似乎都在这一刻消散了。
小雅端着糖糕走进来，递给他一块：“黑市带回来的，还热着呢。”
洛卡接过糖糕，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看着屏幕上父亲影像里的死寂星坐标，突然觉得，半年前红雾星带的硝烟，凯伦最后的眼神，老周瘸腿的背影，还有星兰花瓣上的纹路，都在冥冥中连成一线，指向那个藏着真相的地方。
胡斐看着窗外，静默星的夜空格外清澈，半年前被净化弹污染的星尘，此刻已经恢复了璀璨。他知道，去死寂星的路必然危险，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只要那份藏在星尘里的勇气还在，就没有到不了的地方。
星兰的花瓣在培养舱里轻轻摇曳，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旅程，低声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