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与王携在识海内的激烈交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外界，粟粟师妹那一双含泪的桃花眼期望着“王携”，等待着这位前首席师兄，能如往常一般，对她施以援手。
按以往惯例，她只需稍作姿态，流露出些许难处，这位师兄多半会尽力相助。
“王携”轻轻咳了一声。
“粟粟师妹……竟也伤及了神魂？此事，妙音师叔可知晓？”
粟粟微微一怔，随即泪珠滚落得更急：“师尊她近来忙于闭关，小妹不忍以此等小事扰她清修，也怕自己无用，惹师尊失望……”
哦——
“王携”拖长了尾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原来如此。师妹这份孝心，倒是难得。”
周正心里却在狂呼：“老王老王，冲击筑基中期哪些操作会损伤神魂？”
王携：……
周正得了王携的回答：“冲击筑基中期，首要在于灵力积累与道基拓展，除非功法特异，极少有损伤神魂之说。”
“师妹修炼的妙音清心诀，素以稳固灵台着称，不知是何处出了岔子，竟导致神魂悸动至此？师妹可详细说说，或许王某能帮师妹参详一二，找出症结，也好对症下药，免得误了道途。”
粟粟哪里是真有什么神魂伤势？
不过是找个由头索要丹药罢了。
此刻被“王携”这般细致追问病情，她有些慌了神。
修行细节，尤其是可能导致走火入魔的关窍，乃是修士隐秘，岂能轻易对外人言？更何况她根本就是胡诌的！
她支支吾吾，眼神闪烁。
“当日在洞府内……灵力运转至……至……”
周正心里冷笑连连：“编，继续编！跟哥玩这套？哥写过的绿茶女配比你吃过的灵米都多！你这点道行，也就骗骗老王那种老实人！”
他趁热打铁，不给粟粟喘息的机会：“师妹莫非是灵力行至膻中时感觉滞涩，继而灵台震荡？还是百会穴有针刺之感？”
他随口胡诌了两个穴位，说得跟真的一样。
粟粟被他带偏，下意识就想顺着话头承认，但猛地意识到不对，对方这是在给她下套。
她若承认了具体症状，后面对方再追问更细致的灵力运转路线或是当时服用了何种辅助丹药，她岂不是要漏洞百出？
“也……也记不太清了，当时心神恍惚……”
她只能再次祭出记不清大法，泪眼婆娑地试图蒙混过关。
“……只觉神魂摇曳，如风中残烛，醒来后便时常如此……师兄，小妹真的好怕……”
“记不清了？”
“王携”直接无视了她装可怜。
“神魂之伤，确会影响记忆。此等症状，王某在古籍中见过，乃是离魂症的前兆。”
“若是寻常神魂损耗，丹药或有效用。但若是离魂症……需以双修功法唤回离魂，再配合定魂珠类法器日夜温养，贸然服用大补神魂的丹药，反而加剧神魂离体之势！师妹，此事万不可掉以轻心！”
粟粟彻底懵了。
离魂症？双修功法？定魂珠？
这王师兄在说什么？
她只是想讨颗丹药而已，怎么病情还升级了？还玩上双修了？
但王携一向古板严肃的人设让粟粟心中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怀疑。
“难道……我随便找的借口，真的歪打正着，撞上了什么了不得的病症？不可能啊！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清楚吗？”
“师……师兄……此言当真？”
“王某岂会拿师妹的道途开玩笑？”
“王携”叹息一声，眼神中充满了惋惜。
“难怪师妹会觉得有跌落境界之危，离魂症若处理不当，修为尽废亦是寻常。幸好师妹今日前来，与王某说起此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承泣穴中，王携的魂光剧烈波动：“你怎可如此危言耸听，恐吓于她？双修？你……”
“闭嘴！”
“我在帮你清理脑子。不把她吓住，她今天能缠到你怀疑人生！看着，还没完。”
外界，“王携”继续他的表演，他似乎想从床上让出一个位置。
“此事耽搁不得！师妹，我恰好知晓对症的双修之法。我这就强提一口元气，传授与你。”
“就算豁出我这张脸，也要助你稳住神魂，绝不能让你步我后尘！”
说着，他作势欲起。
这一下，可把粟粟吓得不轻。
她只想骗颗丹药，没想把自己搭进去啊。
一旦事情传开，她在妙音峰乃至整个玄天宗都别想做人了。
“不！不必了师兄！”
粟粟花容失色，也顾不得维持那楚楚可怜的风姿了。
“师兄你伤势未愈，万万不可费心此事。小妹或许只是近日修炼太过疲累，产生了错觉，并非什么离魂症，不敢劳烦师兄！”
“哦？只是错觉？”
“王携”动作一顿，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
“师妹，此事关乎道途，可容不得半点侥幸啊。你确定……只是错觉？”
粟粟此刻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哪里还敢再提丹药半个字。
“是错觉！定是错觉！是小妹见识浅薄，杯弓蛇影，误将疲惫当成了重伤，让师兄见笑了，还平白耽误师兄休养……小妹……小妹真是罪过！”
“原来如此。”
“王携”仿佛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下来。
“师妹无事便好。修行之道，张弛有度，日后切莫再如此急于求成了。”
粟粟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小妹……小妹真的该回去了，师尊还有吩咐……师兄你好生休养，小妹改日再来看你！”
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完，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姿态，转身就走。
那篮精心准备的百花露，被她遗忘在了原地，放在那里显得格外讽刺。
洞府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内外。
“搞定收工！”
周正得意洋洋地对王携道：“怎么样，老王？哥们儿这波操作，专业不专业？不仅保住了你的养魂丹，还让她以后见到你都得绕道走！”
承泣穴中，王携沉默了许久。
“她……她或许并无太大恶意，只是……”王携还想为粟粟辩解几句，但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只是习惯了占你便宜，觉得你人傻丹多？”
“老王，醒醒吧。今天要不是我，你拿什么修复神魂？拿头去修吗？”
王携再次沉默。
他回想起陈到倾尽所有的润脉丹，与粟粟闻香而来的行径，两者对比，高下立判。
“今日……多谢。”
这是他第一次向周正道谢。
周正愣了一下，随即嘿嘿一笑：“谢啥，咱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过老王，以后这种好师妹、好师弟只会多不会少，你得学会说不。”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几分戏谑。
“当然，你要是实在学不会，也没关系。不是还有我吗？专业打脸，保质保量，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报酬就是你赶紧恢复，带我起飞！”
王携听着周正那不着调的话，心中郁结竟莫名消散了几分。
这个域外天魔，行事乖张，言语粗俗，毫无章法，但……似乎也并不全然是恶。
洞府之外，仓皇离去的粟粟，直到走出很远，才放缓脚步。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已然看不见的洞府方向，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王携师兄……他今日怎会如此……恼人。”
与她印象中那个有些古板的王首席截然不同。
还是说……他其实早已看穿了自己的意图，只是在配合自己演戏？
一想到后一种可能，粟粟脸上更是烧得厉害。
若真如此，她今日的言行，在对方眼中，与跳梁小丑何异？
她用力跺了跺脚，将那股难堪压下去，眼中闪过一丝怨怼。
“此事，需得让林师兄知晓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