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鲨的败退并未带来多少喘息之机。星航舟刚前行不到百里，导航阵就开始剧烈波动——前方海域出现了至少二十艘战船的能量反应，呈扇形包围而来。
“幽冥使的主力舰队。”苏婉盯着星图上的红点，“距离我们只有一百五十里，半个时辰内就会接战。”
王胖子急道：“硬拼肯定不行，对方至少有三位金丹修士坐镇！”
凌不渡的目光落在海图上。距离他们当前位置八十里处，标注着一片空白区域，旁边有小字备注：“死寂海渊，生灵勿近”。更关键的是，根据共鸣指引，第二块玄天镜碎片就在那片区域的海底深处。
“下潜。”凌不渡做出决定。
“什么？”石岳愣住，“星航舟的深潜极限只有三千丈，那片海渊的深度至少...”
“我知道。”凌不渡已经走到控制法阵前，双手按上，“启动‘深潜模式’，所有防护阵法全开。苏师妹，调整导航阵，屏蔽所有外放波动。石师兄，准备应对深海压力。”
星航舟开始下沉。
海水从湛蓝变为深蓝，再变为漆黑。下沉到五百丈时，周围已是一片绝对的黑暗。只有星航舟自身散发的星辉，在深海中撑开一团微弱的光域。
一千丈，船身开始发出“嘎吱”的呻吟声。深海水压足以将钢铁碾成薄片，全靠周天星斗阵法和混沌领域的双重防护，舟体才没有崩溃。
“两千丈...”刘明远盯着深度计，额角渗出冷汗，“船体结构开始出现细微裂痕。”
凌不渡将更多混沌之气注入防护阵法。灰蒙蒙的气流在船身表面流转，填补着每一道缝隙。同时，玄天镜碎片开始散发柔和的清辉，这些清辉渗入船体，竟让木质结构变得更加坚韧。
就在深度突破两千五百丈时，令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
深海并非完全黑暗。
下方，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缓缓游动。那是“星光水母”，半透明的躯体内部闪烁着星辉般的微光。更远处，几条长达百丈的“星纹巨鲸”缓缓游过，它们体表的银色纹路散发着温和的光芒，将深海照亮成一片梦幻般的星海。
“这里...有星辰之力在自发循环。”凌不渡感知着周围环境，“难怪能孕育出如此奇特的生灵。”
导航阵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响。阵图中心，代表第二块碎片的光点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同时，阵图边缘浮现出一幅从未见过的地形图——那是一座沉没在海底的山脉，山脉之巅有一座宫殿的轮廓。
“共鸣在指引我们...”凌不渡调整航向，“去那里。”
山脉比想象中更加宏伟。
即使沉没在深海，主峰的高度仍超过三千丈。而那座宫殿，就矗立在峰顶，被一层半透明的光罩笼罩。光罩表面流转着古老的星辰符文，将海水隔绝在外。
宫殿的风格古朴大气，以洁白玉石为主体，飞檐翘角上雕刻着日月星辰的图案。虽然多处破损，但依旧能感受到当年的恢弘。正门上方的牌匾刻着三个古老的文字——“观星宫”。
“观星宫...”秦九歌在识海中低语，“我想起来了。上古时期，有一群修士专门观测星象，推演天道运转。他们建立的观星台遍布各界，没想到海域深处也有一座。”
星航舟缓缓靠近光罩。就在距离光罩百丈时，守护阵法自动激活——三百六十颗星辰虚影在光罩表面浮现，按照特定轨迹运转，形成复杂的阵势。
“周天星斗大阵的简化版。”凌不渡仔细观察，“虽然只是简化版，但完整度很高。硬闯的话，就算元婴修士也要脱层皮。”
他取出怀中的玄天镜碎片。碎片刚一出现，就与守护阵法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光罩表面的星辰虚影运转速度开始变化，最终在某个位置形成了一个微小的缺口。
缺口只持续了三息。凌不渡操控星航舟如游鱼般钻入，身后缺口瞬间闭合。
光罩内部是干燥的空气，仿佛从未被海水侵入。众人踏上宫殿前的广场，脚下是整块的白玉地砖，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星象图。
主殿大门虚掩。推开后，映入眼帘的是四十九根青铜巨柱，每根柱子上都刻着不同的星宿图案。大殿尽头，一座三丈高的星象仪静静矗立，仪器的核心位置有一个凹陷，形状与玄天镜碎片完全吻合。
凌不渡将碎片放入凹陷。
“嗡——”
星象仪开始转动。四十九根铜柱同时亮起，将整座大殿照得如同白昼。更惊人的是，大殿穹顶上浮现出完整的“陨星海域星图”——那并非静止的图画，而是实时映照出海域当前的星象变化。
星图中，有七个光点格外明亮。其中两个就在观星宫内，正是凌不渡已有的两块碎片。另外五个散落在海域各处，其中三个呈三角分布，另外两个则在海域最深处。
“三星引路...”凌不渡看着星图上浮现的古文注解，“欲入星辰殿，需集三镜碎片。当三镜齐聚，自生感应，指引入口。入口位置不定，随星海潮汐移动，下一次出现将在...七日后，旋涡海眼区域。”
他心中一震。旋涡海眼——那正是“九幽”主力舰队集结的地方，也是天罗地网大阵的核心阵眼所在。
星图继续演化，显现出更详细的讯息：星辰殿并非固定建筑，而是一处独立的小型秘境。每百年出现一次，每次停留七日。进入需要“三镜共鸣”打开门户，而门户开启时会产生巨大的能量波动，必然引来各方争夺。
就在这时，怀中另一块碎片开始发烫。凌不渡将其取出，发现碎片正指向大殿左侧的偏殿。
偏殿内空空如也，只有中央有一座石台。石台上，静静躺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残缺的镜片——第三块玄天镜碎片！
但就在凌不渡伸手去取的瞬间，异变突生。
整座观星宫剧烈震动。守护光罩外传来沉闷的撞击声，透过半透明的光罩，可以看到数十艘战船已将遗迹团团包围。为首那艘巨型旗舰上，一个身着黑袍、面戴青铜面具的身影负手而立。
幽冥使亲自到了。
更麻烦的是，随着第三块碎片的出现，三块碎片之间的共鸣达到了顶峰。强烈的星辰波动穿透光罩，在海域中扩散开来。所有“九幽”修士都感受到了这股波动。
“找到你们了。”幽冥使的声音穿透海水，直接在大殿内回荡，“交出碎片，本座可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凌不渡毫不犹豫地将第三块碎片收起。三块碎片在储物袋中相互吸引，竟开始自动拼接，形成一个约莫三分之二完整的镜面。拼接处流淌着七彩光晕，散发出更加强大的法则波动。
“他在试图强行破阵。”苏婉盯着光罩外，幽冥使已开始凝聚一道漆黑的能量巨矛，“观星宫的阵法虽然精妙，但毕竟年代久远，挡不住金丹后期修士的持续攻击。”
凌不渡的目光扫过大殿。在星图的最后，他看到了几行小字——那是观星宫建造者留下的警示：
“后世若遇大敌，可启动‘星陨禁制’。此制一动，宫毁阵崩，玉石俱焚，慎之慎之。”
没有选择了。
凌不渡走到星象仪前，将三块拼接的碎片重新放入核心。不过这次，他逆转了碎片的能量流向——不是激活，而是引爆其中蕴含的部分星辰之力。
“所有人回船，准备全速上浮！”
当众人退回星航舟时，凌不渡完成了最后一道法诀。三块碎片同时亮到极致，然后——
“卡察。”
星象仪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紧接着，裂纹蔓延到四十九根铜柱，再扩散到整座大殿。观星宫的守护阵法开始逆向运转，原本稳定的能量变得狂暴无序。
光罩外，幽冥使脸色骤变：“他要自毁遗迹！后退！”
迟了。
观星宫从内部开始崩塌。玉石殿顶碎裂，铜柱倒塌，整座山峰开始剧烈震动。更可怕的是，逆向运转的阵法引爆了深藏在山脉深处的星辰矿脉——
海底炸开了。
不是爆炸，而是整片区域的星辰之力彻底暴走。银色的能量洪流从海底喷涌而出，将海水蒸发成大片气泡。空间被撕裂，形成无数细小的黑洞。
星航舟在乱流中艰难穿梭。一块殿顶巨石擦着船身砸下，石岳全力操控才勉强避开。一道空间裂缝突然在船首前张开，凌不渡不得不强行扭转航向，船身龙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正上方，冲出去！”
星航舟船首上仰，向着海面全速上浮。身后，观星宫彻底崩塌，引发的海底地震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将周围数艘“九幽”战船卷入其中。
“轰——！”
星航舟冲破海面，跃入空中。下方，直径超过十里的巨型漩涡正在疯狂旋转，吞噬着一切。隐约能听到幽冥使愤怒的咆孝，以及战船破碎的声响。
星航舟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新落入海面，溅起冲天浪花。
众人回头望去，那片海域已变成绝地。漩涡中心，观星宫的残骸正在缓缓沉入深渊。
凌不渡取出拼接后的玄天镜。镜面虽然依旧残缺，但已有三分之二完整，表面流转的七彩光晕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七日后，旋涡海眼。”他望向东南方向，“‘九幽’的主力应该都在那里等着了。”
王胖子苦笑：“咱们这是要自投罗网啊。”
“不。”凌不渡收起碎片，眼神坚定，“是去破网。”
远处海平线上，夕阳如血。而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血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