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捏着薯片的塑料包装,内部却传来软塌泥泞的触感。
宁芊叹了口气还是往包里塞了进去。
这些货架上的食物大多都被人搜刮干净了,犄角旮旯里仅剩的几包饼干也都已经变质。
她目光扫过这些落满灰尘的白色金属,有些沮丧的往门口走去。
那个孕妇仍旧站在超市前,静静的呆立着。
浑浊的眼球无神地转动,咽喉处的声带完全烂透。
灰白的蟑螂卵鞘附着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皮肉都成了这些昆虫的养料。
它仰着头抖动着破损的喉结发出嘶吼,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凄厉哭喊。
宁芊目不转睛地自面前掠过。
急匆匆的脚步远去,一颗高度腐烂的脑袋在地砖上翻滚,直至撞上路边的石墩。
她很快回到了车前,一言不发的将背包扔进车框。
“怎么样,找到吃的了么?”
秦溪抓起黑色的帆布包,急忙扯开拉链。
里面只有一包亮黄色的薯片包装,孤零零的倒在底部。
“......晚上再找找吧,我先给大家寻个睡觉的地方。”
宁芊捏紧自己的眉间,闭上双眼压下心中的焦虑。
随后快速的拧动钥匙,三轮车抖动着重新拐向了道路的中央。
她们继续行驶在温北陌生的街道上,每个人心里都像压着沉甸甸的石头。
“先吃点我的吧。”
沈之瞅了一眼对面秦溪腿上躺着的、面色苍白的少女,从包里掏出几袋干脆面饼,分发给了几人。
“前面左拐到头,再右拐走一千米,有个宾馆,我之前流浪的时候看到过。”
她冲着驾驶位上那个单薄、冰冷的背影缓缓开口,声音夹在枯叶折断的脆响中。
宁芊微微侧头看了眼,沉思了一会,“好。”
现在确实也没什么好的选择,当务之急还是赶在天黑前给几人找到去处。
她倒是不怕。
但同伴们都是血肉之躯,没有视野的夜晚太过危险了。
瞅了眼仍然高悬的日光,宁芊踩下油门缓缓提速,风将鬓角的长发卷起,盖住那双血红的竖瞳。
引擎的突突声在这死城中显得格外刺耳,带着一种苟延残喘的末日荒诞。
大约花了半小时穿越这片路况复杂的城区。
她们终于到达了沈之记忆中的位置。
浓重的腐臭味无处不在,如同粘稠的油脂糊在鼻腔。
这一路上每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酸涩的棉絮。
“是那家吗?”宁芊的声音低沉,盖住引擎渐渐消逝的嗡鸣。
她的目光锁定了街角一处残破的建筑,褪色的招牌勉强能辨认出“R家”的字样。
车子在离宾馆大门十几米外无声地熄火。
四周瞬间沉寂下来,只剩下秋风扫过枝叶的沙沙声。
少女左右瞧了眼街尾,从车上走了下来,谨慎地站在马路边观察前方。
宾馆的玻璃移门早已粉碎,门洞被几张厚重的沙发和破旧床垫完全堵住,看不清内部的情况。
这个密不透风的“堡垒”中,留出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缝隙下方立着一块一米多高的厚木板,被几根长钉子粗糙地固定在轨道上,显然是为了防止丧尸误打误撞走进来。
“你不是说没人吗?”宁芊没有回头,只是默默抽出了腰间的手枪。
“不知道.....我之前路过的时候里面很空,可能是后面来的?”
沈之眯着眼打量起这家宾馆,目光在门口显眼的障碍物上停留,表情同样疑惑。
这个障碍物带着明显的人工痕迹,刻意留下的通道更是证明内部还未被攻破。
这是个简易且格外有效的掩体工事。
换做平时,她大概率会选择绕开,毕竟多余的冲突毫无意义,这里也不缺能住人的地方。
但现在不同。
她回头望了车斗里脸色惨淡、带着疲惫的同伴们。
疲惫和饥饿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每个人的精力与意志。
而眼前这个幸存者据点,意味着食物,意味着现成的物资,也意味着短暂的喘息。
只是,里面的幸存者.....恐怕不会那么欢迎外来者。
“在车上等一下,我去看看,都往下缩,别露头。”
她返回车前抓起上面的墨镜,交代了几句,随后不带一丝犹豫的走向宾馆。
秦溪担忧地张了张嘴,可又感觉到怀里那道虚弱的呼吸,最后沉默着点了点头,迅速将李倩往更深处藏了藏。
她停在距缝隙不到一米的地方,粗糙的布料上拉出一道瘦削的剪影。
左耳微微耸动——她能清晰地听见那狭窄的黑暗中,有几道压抑而隐秘的呼吸,还有微弱的低语声在轻轻交流。
引擎声他们不可能没听见,现在就藏在这沙发的后面候着自己。
“我们没有恶意。”她的声音平稳得近乎诡异,在内部的黑暗中回荡。
“就是没有地方去了,食物也吃完了,能不能收留下我们?”
说完宁芊静静的站在原地,打开了手枪的保险,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黑暗像凝固的墨汁,将抗拒和猜忌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对此倒并不意外,末日里能活到现在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谁会随便接纳一伙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宁芊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肩膀,扫了一眼同伴们藏匿的方向,确认了下她们的位置是否安全。
她再次转向缝隙,声音压得很低。
如同毒蛇在肆无忌惮的吐信,每个字眼都带着森然的寒意。
“我们的火力挺猛的,要不要试试轰碎你们这堵破墙?”
但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
那是猎物在捕食者注视下做出最后的、徒劳的伪装。
“如果等会儿让我自己闯进来……”
她现在的声音更沉、更缓。
像一把钝刀割着里面绷紧的神经。
那刻意拖长的尾音、清晰无比的传入黑暗,让恐惧在里面无声地蔓延、发酵。
“我会把你们里面每一个人……”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最后三个字,“全杀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风穿过空洞的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