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围捕惊魂,暗影渐清——
“快发信号!让李锐他们封锁周围三条街道,守住东西两个街口!”赵卫国的手掌死死扣着胡老头的胳膊肘,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目光扫过地下室里散落的文件和名册,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林晓燕立刻蹲下身,从竹篮底层的厚棉絮里摸出那台巴掌大的微型电台,指尖熟练地拨开保护盖,露出里面细密的旋钮和按键。她的手腕还在微微发颤——刚才制服年轻人时被桌角撞出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但手指却精准地拧到了预设的加密频道,指尖按下紧急信号按键的瞬间,电台发出“滴滴滴”的急促声响,在密闭的地下室里像利剑般穿梭。可就在这关键的时刻,被押着的胡老头突然喉咙里发出一阵浑浊的低吼,常年握枪的左手猛地挣脱了赵卫国的钳制,枯瘦的肩膀像头老黄牛般狠狠撞向林晓燕的腰侧。林晓燕猝不及防,身体被撞得一个趔趄,怀里的电台“哐当”一声摔在青石板楼梯上,机身上的真空管外壳瞬间裂开一道细纹,急促的信号声戛然而止,只留下电流的“滋滋”轻响。
“狗东西!”赵卫国怒喝一声,正要抬腿踹向胡老头的膝盖,眼角余光却瞥见被林晓燕用枪托砸晕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醒转,正从桌下的暗格里摸出一枚圆滚滚的手雷——那是美式mK2手雷,铸铁外壳上的锯齿纹路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年轻人的手指颤抖着,却异常迅速地拉开了保险销,金属环“嗒”地掉在地上,他嘶吼着将手雷朝赵卫国脚下扔来:“一起死!”“小心!”林晓燕的反应比声音更快,她扑过去的瞬间,右手死死抓住赵卫国的胳膊,身体用力将他往楼梯下方的死角推。手雷在两人脚边半米处落地,引线燃烧的“滋滋”声像毒蛇吐信,赵卫国下意识地将林晓燕按在身下,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地下室都在摇晃,浓烟瞬间弥漫开来,混杂着尘土、木屑和炸药的焦糊味。飞溅的碎石擦过赵卫国的肩胛骨,留下一道火辣辣的伤口,掀翻的木桌压在了楼梯口,打字机的零件散落一地,其中一个齿轮滚到了林晓燕脚边。赵卫国咳嗽着掀开压在身上的木屑,拉起同样满脸灰尘的林晓燕,借着硝烟的掩护朝门口跑去:“先撤出去!和接应的人汇合再图后续!”林晓燕踉跄了两步,不忘抓起竹篮里的文件和名册,用蓝布紧紧裹在怀里——这是比性命还重要的证据。
刚掀开裕昌祥的蓝布门帘,密集的枪声就像暴雨般袭来,子弹打在门框的红木上,溅起的木屑弹到赵卫国的脸颊上,带着尖锐的痛感。他立刻拉着林晓燕缩回门后,探头望去:斜对面的“春和茶馆”二楼窗口,之前那个戴瓜皮帽的暗哨正举着一把中正式步枪朝这边射击,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街道上早已乱作一团,赶集的老百姓尖叫着四处逃窜,挑着菱角的小贩摔在青石板路上,竹筐翻倒,嫩白的菱角滚得满地都是;卖糖画的老汉慌忙收起铁盘,糖浆滴在地上凝成琥珀色的硬块;几个孩童被吓得哇哇大哭,母亲们死死将孩子护在怀里,蜷缩在店铺的门廊下。李锐带着十几个乔装成挑夫、商贩的队员正从街口冲过来,队员们手里的步枪不断开火,将从“裕昌祥”两侧的药铺、布庄里冲出来的特务压制在街角。原来这“裕昌祥”根本不是孤立的联络点,周围三家店铺都是它的外围据点,药铺里的伙计、布庄的掌柜全是特务伪装的,刚才地下室的爆炸声惊动了他们,此刻正从三面形成合围之势。“赵队长!这边!”李锐趴在一个翻倒的猪肉摊后,朝赵卫国大喊,他的草帽已经被子弹打穿了一个洞,露出里面藏着的军帽边缘,说话间又精准地击中一名冲在前面的特务,那特务穿着黑绸短打,应声倒地时,腰间的驳壳枪滑了出来。
赵卫国借着李锐射击的间隙,拉着林晓燕冲到店铺门口的石狮子后面,石狮子的鬃毛被子弹打得碎石飞溅。“我们没事!文件和名册都拿到了!”赵卫国朝李锐喊完,接过王强递来的一把汉阳造步枪,检查了一下枪膛里的子弹,“特务火力太猛,分三路包抄过来了,我们得守住这个街口,等增援到了再反击!”王强的脸上沾着灰尘和血迹,刚才冲过来时被流弹擦到了脸颊,他抹了一把脸,咧嘴笑道:“放心,兄弟们早把街口的货摊堆成掩体了!”赵卫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街道中央的几个货摊被掀翻,木板、竹筐堆成了临时掩体,队员们正趴在后面交替射击。林晓燕蹲在石狮子侧面,小心翼翼地捡起刚才掉落的微型电台,机身的裂纹里还嵌着碎石,她用衣角擦去灰尘,试着转动旋钮,电台里只传来一阵杂乱的电流声。“电台坏了?”赵卫国的目光扫过来,林晓燕摇摇头,从竹篮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工具包——那是她特意准备的,里面装着螺丝刀、小扳手和备用真空管,“只是真空管被震松了,给我两分钟!”
街道上的混乱愈演愈烈,一名抱着孩子的妇人在奔跑中摔倒,孩子的哭声穿透了枪声。赵卫国心里一紧,大喊:“李锐,带两个人去掩护老百姓撤到店铺里!”他自己则端起步枪,瞄准一名正朝妇人身后射击的特务,扣动扳机,那特务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李锐立刻带着两名队员冲过去,一边射击一边将妇人扶起来,护着她躲进旁边的绣庄。林晓燕跪在地上,指尖捏着细小的螺丝刀,专注地拆卸着电台的外壳,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流下,滴在电台上。一名特务趁机朝她开枪,子弹打在石狮子上,火星溅到她的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直到将松动的真空管重新插紧,才长舒一口气。她快速调试着频率,终于,电台里传来了周建民熟悉的声音,虽然带着电流的杂音,却异常清晰。“周教官!这里是赵卫国小组!”林晓燕对着电台大喊,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玉盘计划’查明了!中秋庆典当天,特务要炸省政府大楼,还要暗杀政府官员!我们在城南裕昌祥缴获了详细文件和完整名册,但现在被至少三十名特务包围,请求增援!”她报出坐标的同时,赵卫国正一枪击中一名试图爬上店铺屋顶的特务,那特务从屋顶摔下来,重重砸在青石板路上。
“收到!增援部队已经过了青龙巷,十分钟内到达!”周建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们务必守住阵地,保护好文件和名册!”挂了电台,林晓燕将工具包塞回竹篮,抓起放在一旁的短枪,快步跑到掩体后面,对着正从窄巷里冲出来的特务开枪。子弹打在巷口的墙壁上,溅起的碎石逼得特务暂时退了回去。“兄弟们,总部增援十分钟就到!”林晓燕朝队员们大喊,声音清亮,“再坚持一下,把这些狗特务困在这里!”队员们的士气顿时大振,原本有些急促的射击节奏变得沉稳起来。特务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进攻的势头缓了缓,却很快又发起了更猛烈的冲击——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手里举着一把驳壳枪,正是之前林晓燕在绣庄老板口中听到的“经常夜里上门的年轻人”,此刻他的西装外套已经被扯掉,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短打,眼神凶狠如狼。子弹像雨点般打在掩体上,木板被打得千疮百孔,王强正想探头射击,一枚子弹擦过他的右臂,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袖子。他咬着牙撕下衣襟,胡乱缠在伤口上,拿起步枪继续射击,嘴角还带着冷笑:“想过去?先踏过老子的尸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清脆的冲锋号声。赵卫国眼睛一亮,大喊:“是我们的增援!听这声音,至少有三辆卡车!”队员们纷纷探头望去,只见街口尽头,三辆军用卡车疾驰而来,车斗里的士兵举着轻机枪,朝特务密集的方向扫射,子弹形成的火网瞬间压制了特务的火力。“是增援部队到了!冲啊!”李锐兴奋地大喊,率先从掩体后冲出去,手里的步枪不断开火。特务们看到增援部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刚才还凶狠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慌,纷纷转头想要撤退。穿西装的领头特务开枪打死一名想要逃跑的特务,嘶吼道:“谁也不许退!退了也是死!”可他的威胁根本起不到作用,特务们已经乱作一团,有的朝窄巷里钻,有的试图翻进旁边的店铺,却被早已守住各个路口的队员们死死拦住。赵卫国带着几名队员从正面冲锋,他的步枪子弹打光后,直接拔出腰间的驳壳枪,精准地击中了那个穿西装的领头特务的小腿,那特务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被冲上来的队员死死按住。
激战持续了整整四十分钟,当最后一名特务举着双手从药铺里出来投降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斜,将街道上的血迹染成了暗褐色。赵卫国靠在石狮子上,大口喘着气,身上的藏青色马褂已经被汗水和尘土浸透,肩膀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看着队员们将俘虏一一押上卡车,清点着缴获的武器——二十多支步枪、五把驳壳枪,还有三箱未开封的子弹,以及从特务身上搜出的联络暗号本。李锐拖着那个穿西装的领头特务走过来,狠狠踹了他一脚:“赵队长,这就是他们的行动组组长,姓刘,刚才还嘴硬得很!”赵卫国点点头,走到被押过来的胡老头和年轻人面前,这两人被手雷的冲击波震得不轻,脸上还带着擦伤,眼神里却依旧透着阴鸷。他从林晓燕手里接过用蓝布包裹的文件和名册,走到刚下车的周建民面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周教官,任务完成!‘玉盘计划’详细文件和完整特务名册都在这里,贵阳地区三十四名特务成员,除了两名被当场击毙,其余三十二名全部抓获!”周建民接过文件,手指轻轻拂过封面的三角套圆符号,翻开几页,看到里面详细标注的炸药安置点和暗杀名单,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拍着赵卫国的肩膀,力道很重,带着赞许:“好样的!你们立了大功!有了这份名册,咱们就能顺藤摸瓜,把黔北地区乃至西南各省隐藏的特务网络都揪出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街道上正在清理现场的队员和逐渐恢复秩序的百姓,“这次多亏了你们,不然中秋庆典那天,不知道要牺牲多少无辜群众和同志。”
周建民让通讯兵将文件和名册立刻送回总部,安排人员连夜根据名册展开抓捕,又吩咐医护兵给受伤的队员处理伤口。他走到胡老头面前,蹲下身,看着这个伪装了半年多的特务头目:“胡万山,你在贵阳经营裕昌祥五年,表面上是古玩店老板,暗地里却指挥着整个西南地区的特务行动,没想到吧,会栽在两个年轻人手里。”胡老头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想到周建民竟然知道他的真实姓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想从我嘴里套出半个字!”胡老头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几分绝望。周建民冷笑一声,站起身:“不用你说,我们手里的名册和文件,比你知道的还详细。”他转头对赵卫国和林晓燕说:“你们俩跟我来,还有些后续情况要了解。”三人走到裕昌祥的前厅,周建民指着柜台后的青花瓷瓶:“这个瓷瓶就是发报机的伪装吧?我看这底座的纹路不对,应该是可以拆开的。”赵卫国走上前,轻轻转动瓷瓶底座,果然“咔嗒”一声,底座弹开,露出了里面藏着的微型发报机零件。“没错,我们之前就觉得这个瓷瓶不对劲,和周围积灰的古玩格格不入。”林晓燕补充道,“而且药铺里的药渣里有专治枪伤的草药,布庄的后窗正对着裕昌祥的后院,这些细节都暴露了他们的身份。”周建民点点头:“细节决定成败,你们做得很好,观察得足够仔细。”
夕阳西下时,贵阳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街道上的碎石和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商贩们重新摆起了摊位,虽然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却已经开始和熟客闲聊;孩子们也渐渐从店铺里走出来,好奇地看着街上的军用卡车,被士兵手里的步枪吸引,却被母亲们拉到身边。赵卫国和林晓燕站在贵阳城墙的箭楼上,晚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身上的硝烟味。林晓燕手里拿着一串刚买的冰糖葫芦,红色的山楂裹着晶莹的冰糖,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光。她掰下一颗递给赵卫国:“尝尝,很甜,刚才看那小贩重新摆摊,特意买的。”赵卫国接过,放进嘴里,冰糖的甜味瞬间在舌尖散开,带着淡淡的山楂酸味,驱散了嘴里的硝烟味。他看着城墙下的街道,挑着担子的货郎走过青石板路,留下清脆的脚步声;绸缎庄的伙计正在重新挂上“瑞蚨祥”的幌子,朱红色的字迹在夕阳下格外醒目;卖糖画的老汉又开始转动铁盘,一群孩子围在旁边,发出清脆的笑声。这一派市井安宁的景象,正是他们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东西。
赵卫国摸出胸前父亲留下的铜制军功章,夕阳的光芒照在上面,“忠勇”二字泛着温暖的光。这枚军功章是父亲在平型关大捷中缴获的,背面刻着父亲的名字“赵建军”和参军日期“1937年7月”,边缘已经被岁月磨得有些光滑。他想起出发前在鹰嘴崖营地,看着王家村升起的炊烟,想起审讯时特务张三抱着全家福痛哭的模样,想起刚才战斗中被掩护的妇人抱着孩子道谢的场景,心里百感交集。“我父亲要是知道,肯定会为我骄傲的。”赵卫国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林晓燕看着他手里的军功章,又看了看他眼角的湿润,轻声道:“不止你父亲,所有为了这片土地牺牲的先烈,都会为你骄傲。你看,这城里的每一盏灯,每一声笑声,都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她顿了顿,指着远处天空中渐渐升起的月牙,“再过十天就是中秋了,今年的中秋,贵阳城的老百姓应该能安安稳稳地吃顿团圆饭了。”赵卫国点点头,将军功章重新放进怀里,感受着它带来的温度,那是信念的温度,也是传承的温度。
远处的天空,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一幅绚丽的画卷。赵卫国知道,这份安宁来之不易,是无数战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是他们这些潜伏在暗影中的人,用警惕和勇气守护的。虽然这次的任务完成了,贵阳的特务网络被彻底摧毁,“玉盘计划”也胎死腹中,但他清楚,特务的阴影可能还未彻底消散,在全国的其他地方,还有无数像裕昌祥这样的秘密据点,还有无数像胡万山这样的伪装者。他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看着眼前的安宁景象,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笑脸,看着商贩们忙碌的身影,他的心里充满了坚定。只要能守护这份安宁,再多的危险和辛苦都值得。林晓燕吃完最后一颗冰糖葫芦,将竹签扔到旁边的竹筐里,对赵卫国道:“走吧,周教官说晚上要给咱们庆功,李锐和王强他们肯定早就等着了,说不定还藏了好酒。”
“好,走!”赵卫国笑着说,和林晓燕一起走下城墙。城墙下,李锐和王强正和队员们说笑,王强的右臂已经缠上了绷带,却还在眉飞色舞地讲着刚才战斗的场景,引得队员们阵阵喝彩。军用卡车已经开走了,只留下两辆在街口警戒,士兵们正和百姓们闲聊,讲述着刚才的战斗经过。远处传来了《游击队之歌》的歌声,是队员们在哼唱,声音越来越响亮,在夕阳中回荡,格外嘹亮。歌声里充满了胜利的喜悦,也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飘向贵阳城的每一个角落,飘向即将到来的中秋之夜,飘向那些等待着安宁与团圆的人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