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点头:“不错。
不过在动身之前,我先去了趟少林寺。”
此言一出,帐中气氛悄然变化。
杨业眼神一亮,急切问道:“莫非……那位隐世高僧也动身了?”
他虽常年戍边,少问江湖事,但近日往来雁门关的武林人士众多,江湖传言他也听了不少。
其中最令人振奋的,便是少林那位闭关多年的神僧重现人间。
若真得其相助,何惧楚相玉猖狂?
可陆寒却摇了摇头:“老前辈并未同行。
而且,除非局势彻底崩坏,否则他恐怕不会出手。”
众人听罢陆寒这番话,神情皆是一动。
然而谁都没有开口去问扫地僧为何不出手这类的话,彼此心照不宣。
苏梦枕目光落在陆寒脸上,低声问道:“那位前辈,可还提过别的什么?”
陆寒颔首,答道:“楚相玉应是刚踏入天人境不久,所能引动的天地之威极为有限,大致只在十丈之内。
所以我们若要对付他,绝不可踏入他周身十丈范围。”
苏梦枕微微点头,道:“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不靠近他十丈之内,他便无法借天地之力伤到我们。”
“正是如此。”陆寒应道。
“可这样一来,我们也难伤到他分毫。”谢卓颜轻叹。
“毕竟我们的远程手段一旦进入他那十丈范围,依旧会被他轻易化解。”杨业语气沉重,“先前叶神油他们便是疏忽了这点,未曾料到楚相玉已入天人之列。”
“这才中了他的算计,落得个惨烈收场。”
陆寒默然一叹。
不论立场如何,倘若早知楚相玉已是天人,叶神油等人即便打不过,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顷刻间便折损三人。
说到底,还是楚相玉太过阴险。
三日交锋,他始终隐而不发,刻意藏住境界,直到对方以为摸清底细,倾力压上时,才骤然施展出雷霾之术,连毙三人。
这般城府,再配上如今的实力,实在令人忌惮!
红袖神尼忽然开口:“不过从他只杀了三人,却放过了另外两人来看,或许三人已是他的极限。”
她顿了顿,又道:“换作旁人,在那种情形下,多半会选择斩草除根,怎会留下两个行者境的顶尖高手?毕竟离他十丈之外,这些人依旧能对他构成威胁。”
陆寒略一沉吟,道:“也有可能,他是故意如此。”
红袖神尼眉梢微扬:“你是说,他有意让我们觉得他只能杀三人,实则另有余力?”
陆寒点头:“这只是我的猜测,尚无凭据。”
苏梦枕沉声道:“无论他是真力竭,还是故布疑阵,只要我们不踏入他十丈之内,便不至于陷入险境。”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低沉浑厚的号角声——
呜——!
杨业脸色骤变:“是契丹人的攻城号!他们要动手了!”话音未落,人已冲向帐外。
众人见状,纷纷紧随其后。
待登上城墙,才发现此次攻势不止北面,西墙亦遭猛攻。
黑暗深处,契丹大军如潮水般涌来,粗略望去,少说有数万之众。
“他们是想趁势强攻,一举拿下雁门关!”杨业盯着远处缓缓推进的撞城巨木,面色铁青。
“各位请自便!”他匆匆丢下一句,转身奔向防线指挥,再也无暇顾及陆寒等人。
行者境高手目力虽强,但在夜色笼罩之下,视野终究受限。
此刻城外情形模糊不清,贸然出击极可能落入埋伏。
更何况,楚相玉极可能就潜伏在敌阵之中,静候他们自投罗网。
……
“兄弟们,杀敌!”
苏梦枕一声低吼,抽出红袖刀,纵身跃下城墙。
刀光一闪,凌厉罡风横扫而出,数十名契丹武士当场被撕裂,鲜血喷洒半空!
陆寒眉头微蹙。
若楚相玉此刻正藏身军中,苏梦枕这般冒进,恐有不测!
红袖神尼轻声道:“他向来如此,每逢对上契丹人,从来不肯退后一步,总是一马当先。”
言罢,她也腾身而起,掠下城墙,与苏梦枕并肩作战。
谢卓颜从剑匣中取出大凉龙雀,转头问陆寒:“我们也下去吗?”
陆寒摇头,顺手抄起一张硬弓,拎起箭壶,接连几箭破空而去,每箭必中,数名敌兵应声倒地。
谢卓颜略带诧异地问:“你什么时候练就了这般高超的箭法?夜里都能百发百中,简直不可思议!”
陆寒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随便玩玩罢了。”
当初抽到那门无双级别的箭术时,他还真没当回事。
可真正上了战场,弓在手、箭离弦,才真切体会到箭法厉害是种什么感觉——痛快得让人上瘾!
谢卓颜嘴角含笑,语气轻快地说:“那你帮我压阵,我下去了!”
话音未落,她已纵身跃下城墙,与苏梦枕、红袖神尼并肩而战,三人联手斩杀敌将如割草。
这边有谢卓颜三人冲锋陷阵,那边又有陆寒居高临下以冷箭策应,契丹军原本汹涌的攻城势头顿时被狠狠压住。
不过片刻之间,已有近千敌兵倒在四人手下。
尤其是陆寒那一手行云流水般的箭技,看得守城将士们目瞪口呆。
他们从没见过如此出神入化的射术,仿佛每一箭都长了眼睛,专挑要害下手。
契丹来得迅猛,退得也仓促。
这一仗非但没能撼动雁门关分毫,反倒在城下留下了近三千具尸体。
伤亡数字尚在其次,更致命的是士气的崩塌。
这可不是小事。
帅帐内,耶律大石怒目圆睁,盯着跪了一地的将领们,厉声喝道:“一群饭桶!”
他此刻怒不可遏。
起初听说运粮队被截,他先是震怒,继而却嗅到了战机——雁门守军定会以为他们断粮,短期内不会再发起进攻。
可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趁其不备强行攻城!
于是他一面佯装紧急调粮稳住军心,
一面暗中调动精锐,趁着夜色悄然潜入楚相玉的前军营地。
一切准备就绪后,当晚便下令强攻。
谁知攻势刚起不久,便因受挫严重被迫中止。
这一进一退之间,损兵折将不说,还挫尽锐气,怎能让他不怒?
底下众将低头不语,心中也是满腹委屈。
他们也曾认为此计天衣无缝,正是立功扬名的大好时机。
可谁曾想,守城一方不仅有边军,更有大批大宋武林高手助阵。
其中几人更是强得出奇,一人之力竟能扭转战局,抵得上千军万马。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们有通天本领,也难破雁门啊!
再僵持下去,只会死更多人,军心也会彻底涣散。
无奈之下,只得鸣金收兵。
耶律大石骂完众人,冷哼一声,下令道:“叫那些供奉过来见我。”
“还有,把楚相玉也请来。”
不多时,契丹军中的六大供奉连同楚相玉尽数踏入帅帐。
耶律大石先看向楚相玉,问道:“大宋江湖里,到底有多少‘行者’级的人物?”
楚相玉语气平静:“不少,至少二十位以上。”
“这次都来了雁门关?”
他摇头:“据我所知,来的约莫十个,现在还留着的,恐怕不超过五个。”
耶律大石闻言扫视左右六位供奉,沉声道:“我们这边有六位行者境的高人,再加上楚将军,对付雁门关那几个江湖客,应该绰绰有余吧?”
大供奉昂首挺胸,神色倨傲:“大宋武林,不堪一击。”
二供奉微微一笑:“我等蒙皇室供养多年,也该到了为国效力的时候了。”
其余几人虽未开口,但从神情便可看出,心中皆是这般想法。
唯有楚相玉默然不语,面色如常。
耶律大石察觉异样,眉头微皱:“楚将军,你似乎另有看法?”
楚相玉淡淡答道:“元帅,依我看,还是谨慎些为好。”
话音未落,二供奉脸色骤变,冷冷质问:“这是何意?莫非你怀疑我们的本事?”
楚相玉缓缓摇头:“我从未质疑诸位的实力。”
顿了顿,他又低声补了一句:“我只是,从来不信你们罢了。”
听闻楚相玉这番言语,六大供奉面色齐变,个个脸色铁青!
这话哪是打脸,分明是当众掌掴,羞辱至极!
“楚相玉,你未免太过猖狂!”
“你算什么东西,敢如此口出狂言?”
“我要与你一战!败者,自当退出大辽疆土!”
“欺人太甚,简直目中无人!”
“你一个汉将,竟敢藐视我等契丹英豪!”
“大元帅,请允我出手!必以此人之血,洗我受辱之恨!”
六人怒火中烧,纷纷怒吼声讨。
楚相玉却神色如常,泰然自若,仿佛喧嚣怒骂皆与己无关。
耶律大石凝视他片刻,缓缓开口:“楚将军,此言未免太过轻慢了。”
楚相玉淡然回应:“大元帅何不令六位供奉明日前往雁门关前挑战一番?”
“若他们能胜过守关的行者境高手,不必劳烦驱赶,我自会离开大辽。”
说罢,他还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嘴角微扬:“头朝前滚出去。”
六大供奉见他神情悠然,话语讥讽,心头怒火更炽。
大供奉一步踏出,抱拳请命:“大元帅,请准我等明日赴雁门关前叫阵!”
耶律大石目光扫过众人,点头道:“既如此,明日便看诸位手段。”
……
次日清晨。
辰时刚至。
契丹大军已列阵于雁门关外。
然而并无攻城之意,只命六大供奉齐出阵前,一字排开,同时抬掌轰向关隘。
六股行者境的雄浑真气冲天而起,如云压顶,笼罩整座雄关!
“嘶——这气息……太可怕了!”
“六个行者境高手!”
“契丹何时聚齐了这等阵容?”
“这是在挑衅吗?难道要和我大宋顶尖高手正面较量?”
“可咱们这边的行者高手都去哪儿了?怎么只见苏楼主他们三人现身?”
“谁知道呢,或许被别的事绊住了脚。”
此时江湖群雄尚不知晓,大宋已有三位行者陨落,另有两人下落不明。
关内真正的顶尖战力早已悄然更替。
察觉到敌方来意后,苏梦枕与红袖神尼立即登城备战。
谢卓颜也紧随其至。
苏梦枕见只有她一人前来,略感诧异,低声问道:“陆先生未曾同来?”
谢卓颜答道:“陆寒另有要务在身,暂不能至。”
苏梦枕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城墙上其他武林人士见到三人现身,无不惊愕。
“那女子……莫非是陆先生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