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那句“你怕吗”和深夜的短暂交流,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尚未平息,真正的风暴便已携雷霆之势袭来。
这日清晨,舒兰刚用过早膳,正准备如常去书房,苏培盛却脚步匆匆地赶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慌乱:“福晋!出事了!”
舒兰心头一跳,稳住心神:“苏公公,慢慢说,何事惊慌?”
苏培盛压低了声音,急声道:“今日大朝,八爷、九爷联名上折,参奏爷……参奏爷纵容内眷干涉外务、借育婴堂之名敛财、账目不清,甚至……甚至影射爷结交外官、图谋不轨!言辞极其狠辣!皇上震怒,当朝斥责了爷,命爷……命爷回府闭门思过!”
纵容内眷?敛财?图谋不轨?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舒兰心上!她瞬间明白了,八爷党的攻击来了,而且如此猛烈、如此直击要害!他们不仅要将胤禛拉下马,还要将她这个“内眷”也拖下水,作为攻击胤禛的突破口!育婴堂,这个她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善举,竟成了别人手中的刀!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但旋即被更强烈的愤怒取代。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乱!
“爷现在何处?”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爷……爷已经回府,往书房去了。”苏培盛看着舒兰镇定的样子,仿佛也找到了主心骨,“福晋,如今府外怕是已流言四起,咱们……”
“慌什么。”舒兰打断他,眼神锐利,“清者自清。育婴堂每一笔账目都清清楚楚,经得起任何查验!至于干涉外务、结交外官,更是无稽之谈!苏公公,你立刻去做几件事。”
她语速飞快地吩咐:“第一,紧闭府门,任何外人探访一律谢绝,但府内一切如常,不得慌乱,尤其约束好下人,不许议论,更不许与外传递消息!第二,去育婴堂,告诉吴嬷嬷和常顺,将所有账册、记录妥善保管,若有人来查,全力配合,但只认事实,不多言其他。第三,让我们的人,留意市井流言动向,但不必辩解,只记录即可。”
苏培盛一一记下,躬身道:“嗻!奴才这就去办!”
打发走苏培盛,舒兰独自站在院中,春日暖阳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考验。胤禛被勒令闭门思过,等于被暂时剥夺了权力,形势极其不利。
她转身,毫不犹豫地向书房走去。此刻,他需要她。不是作为一个需要保护的内眷,而是作为一个可以共同面对危机的“合伙人”。
书房门紧闭着,外面守着的小太监一脸惶恐。舒兰示意他退下,自己轻轻推门而入。
胤禛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身影挺拔却透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风暴。地上散落着几本奏折的抄本,显然他已经看过了。
听到动静,他并未回头,声音冷得能冻僵空气:“你来做什么。”
舒兰没有被他吓退,反而上前几步,清晰地说道:“臣妾来与爷一同思过。”
胤禛猛地转过身,眼中布满了红血丝,那是愤怒、屈辱和极度压抑的混合体。他死死地盯着舒兰,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恐惧或退缩。
但舒兰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目光清澈而坚定:“育婴堂是皇阿玛下旨办的善举,账目清晰,章程严谨,臣妾问心无愧。八爷九爷的指控,纯属污蔑构陷。爷此刻闭门,并非认罪,而是以退为进,等待反击的时机。臣妾虽愚钝,愿与爷一同等待,并守好府内、育婴堂这一方天地,绝不让后方生乱,成为爷的拖累。”
她的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没有哭诉委屈,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冷静地分析了局势,表明了并肩作战的态度和守住后方的决心。
胤禛眼中的狂暴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复杂的震动。他看着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在滔天巨浪面前,竟有如此定力和担当。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戾气:“你……不怕被牵连?”
舒兰微微一笑,那笑容在凝重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明亮:“怕。但更怕辜负爷的信任,怕对不起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况且,”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们是夫妻,本就该福祸同当。”
“福祸同当……”胤禛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底最后一丝冰封终于碎裂,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他走上前,在舒兰面前站定,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颊,但最终只是握紧了拳,收回身侧。“府里和育婴堂,交给你了。”
这一刻,无需再多言语。他们之间,那种基于利益、信任和理解而建立的联结,在暴风雨的洗礼中,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然而,舒兰知道,危机才刚刚开始。闭门思过只是第一步,八爷党绝不会就此罢手。接下来,他们会使出怎样的手段?皇上对此事,究竟是何态度?她和胤禛,能否安然度过这场劫难?看着胤禛重新变得坚毅的眼神,舒兰知道,战斗,现在才真正开始。而她,已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