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站那锈迹斑斑的拱形顶棚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界碑,横亘在破败的城市与未知的荒野之间。林默三人背着马克,牵着小明,怀着劫后余生的微弱希望,踉跄地穿过了这道象征性的界限。
城市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似乎真的被留在了身后。空气中的辐射和灵能污染浓度显着降低,虽然依旧浑浊,却不再那么灼烧喉咙。视野骤然开阔,不再是逼仄的废墟和扭曲的钢筋森林,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在末世中疯长又枯萎的荒芜田野,远处起伏的丘陵轮廓模糊在灰蒙蒙的天光下。
寂静。
一种与城市里持续不断的喧嚣和嘶吼截然不同的、更深沉的寂静笼罩了四周。只有风吹过枯草发出的呜呜声,以及他们自己粗重疲惫的喘息。
“暂时…安全了?”老周靠着收费站旁一辆废弃汽车的残骸,几乎虚脱,警惕的目光依旧不断扫视四周。
凯迅速检查了收费亭内部,确认没有潜伏的威胁,然后对着林默摇了摇头:“空的,而且被搜刮得很干净,什么有用的都没剩下。”
林默小心翼翼地将马克放平在一处相对干燥的草地上。小明立刻蹲在旁边,将那块温热的石头贴在马克发黑的伤口附近,嗡鸣声微弱却稳定,勉强维系着那一点生机。但马克的脸色依旧灰败,气息游离,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希望就在眼前,却又被现实的残酷紧紧扼住。他们逃出了地狱,却带着一个濒死的同伴,置身于一片完全陌生、死寂得令人心慌的境地。
“必须尽快找到药品,或者…找到人。”林默的声音沙哑,他环顾这片广阔的天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在城市里,目标明确——活下去,逃出去。但在这里,下一步该去哪里?
“看那里。”凯指着远处田野中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路,路边歪歪扭扭地立着一块手写的木牌,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但隐约能辨认出一个箭头和“前…哨…”的字样。
前哨?幸存者前哨?
一丝振奋掠过心头。
没有更好的选择。三人再次抬起马克,沿着那条荒草小径艰难前行。开阔的视野带来了安全感,也带来了新的不安——他们暴露在旷野中,无处躲藏。
没走多远,路边开始出现零星的低矮农舍。大多数都已坍塌或被焚毁,只剩下焦黑的骨架。一些房屋的门窗破碎,院子里散落着破烂的家什和枯骨,显然早已被洗劫一空。
林默示意大家保持警惕,选择了一栋看起来相对完好的农舍进行探索。老周和凯一左一右掩护,林默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
吱呀——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寂静的荒野中传出老远。
屋内一片狼藉,家具东倒西歪,地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鸟粪。食物和药品自然早已不见踪影,甚至连窗帘和床垫都被割开,仿佛被最贪婪的鬣狗光顾过。
“搜得真干净…”老周低声道,语气中带着失望。
凯在厨房角落发现了一个地窖入口,木板已经被撬开。他朝下望了望,摇了摇头:“下面也是空的,连颗土豆都没剩下。”
就在他们准备退出时,林默的灵能视觉捕捉到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来自壁炉内部。他小心地拨开厚厚的灰烬,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硬物——一个半埋在土壤里的、用油布包裹着的小铁盒。
打开铁盒,里面没有食物或药品,只有几张发黄的旧照片、一枚生锈的士兵牌,以及…一小袋种子和一张手绘的、极其简陋的区域地图。地图上标注了几个可能的水源点和另一个被称为“老巴克杂货店”的地点,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骷髅头标记。
这或许是这户人家最后的、未被发现的珍藏。种子在末世或许代表着长远希望,但救不了现在的马克。地图是唯一的线索。
“去这个杂货店看看?”凯指着地图,“希望‘老巴克’能有点存货。”
继续前行。开阔的田野并非毫无危险。他们遭遇了几只游荡的丧尸,它们身上的衣物破烂,大多是农民或旅行者的打扮,动作比城市里的同类更加迟缓,似乎因为缺乏“刺激”而有些“懒散”。解决它们并不困难,但枪声在旷野中会传得很远。
【击杀迟缓的丧尸 x3】
【获得经验值:30x3】
系统的提示依旧冰冷,经验值少得可怜,提醒着他们依旧处于这个残酷世界的最底层。
他们还远远看到田埂上游弋着几只体型硕大、皮毛稀疏、獠牙外露的变异野狗。它们警惕地盯着这支陌生队伍,但没有立刻发动攻击,似乎在权衡利弊。林默等人选择谨慎地绕开,不愿节外生枝。
威胁的形式变了。不再是城市里无处不在的疯狂和密集的尸潮,而是更分散、更隐蔽、更需要提防陌生环境和潜在窥探的危机。
根据简陋地图的指引,他们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那间“老巴克杂货店”。它孤零零地坐落在一条荒废的乡间公路旁,招牌斜挂着,窗户都用木板钉死,门口堆放着破烂的路障,看起来像是个被遗弃的小型据点。
希望再次升起。
凯上前,谨慎地检查门锁,发现是从内部闩上的。他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又加重力道敲了敲。
里面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不小心碰倒了什么东西,随即又陷入死寂。
有人!里面有人!
“我们不是掠夺者!”林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我们有人受了重伤,需要帮助!只需要一点药品,或者一点信息!我们可以用东西交换!”
沉默持续了良久。
就在他们几乎要放弃时,门上的一块木板被挪开一条小缝,一双充满警惕和疲惫的眼睛在缝隙后打量着他们,重点扫过他们携带的武器、背上的伤员和孩子。
“离开这里。”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我们没有多余的东西给你们。往北五公里,有个‘河谷营地’,去那里碰碰运气吧。别再敲了,再敲我就开枪了。”
哐当一声,木板被重新堵上,无论他们再说什么,里面都再无回应。
希望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再次迅速干瘪下去。郊区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避难所,这里的人们在资源的极度匮乏和长期的危险下,变得更加封闭、警惕和…冷漠。
北边五公里?河谷营地?
听着不像是个友好的地名,但他们是马克唯一的希望了。
夜色迅速降临,荒野的昼夜温差极大,寒风开始呼啸。他们不可能在夜间拖着伤员长途跋涉,也不可能强行闯入那间戒备森严的杂货店。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在杂货店远处的一个干燥灌溉渠里找到暂时栖身之所。用捡来的枯枝生起一小堆谨慎的篝火,轮流照顾马克和守夜。
小明蜷缩在沈雁身边,抱着石头睡着了。林默看着跳动的火苗,感受着荒野夜晚刺骨的寒冷和无处不在的窥视感,心中沉重。
他们离开了城市的熔炉,却踏入了另一片看似开阔、实则可能更加残酷无情的荒野炼狱。这里没有密集的怪物,却有着更深的绝望和更赤裸的人性挣扎。
河谷营地…那里会是新的希望,还是另一个陷阱?
夜风中,似乎隐约传来了一声悠长而凄厉的狼嚎,距离很远,却又仿佛近在耳边。
新的威胁,正在黑暗中悄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