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嫔脸色不好的告退了,惠嫔坐在寿康宫亦有些如坐针毡的,而华贵妃、敬妃、谦嫔、欣嫔则把孩子们领了回来同太后说话儿——
太后看着孩子们天真烂漫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华贵妃笑着对太后说道:“太后,您瞧这些孩子,一个个都机灵可爱的。”
“尤其是六阿哥这般鬼精灵的样儿,将来定是我大清的栋梁之材。”
谦嫔听着有些不好意思,反而说道:“臣妾倒是瞧着淑和公主极有长姐风范,爱护弟妹。”
欣嫔笑的眉眼弯弯:“哎呦,谦嫔妹妹可莫要这般说,淑和一回储秀宫,可真真是皮猴儿般啊。”
“我倒是瞧着清婉与朝槿嘴甜又活泼讨喜的。”
敬妃也笑了笑:“亏得朝槿这性子不像姐姐我,不似姐姐这般老成。”
“清婉公主的性子倒是同贵妃娘娘像的紧。”
太后点点头,说道:“都好,都好,都是皇家的好孩子,哀家瞧着这几个孩子日后都是成器的。”
这时,惠嫔起身,福了福身道:“太后,臣妾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先行告退了。”
太后摆了摆手,道:“去吧,你也别太操劳了。”
惠嫔告退后,凌清婉凑到太后身边,轻声说道:“诶?莞娘娘走了,惠娘娘也走了,难不成二位娘娘有什么事儿?”
太后轻抿了口茶,眼神暗了暗。
敬妃缓缓道:“臣妾瞧着,惠嫔这是去帮莞嫔安顿了吧。”
凌清婉点点头重新扎进孩子堆,几个大人在一旁说笑着,瞧着孩子们在一旁嬉笑玩耍,敬妃看着,眼神里满是温柔。
谦嫔打趣道:“敬妃姐姐,您看您这眼神,就差把孩子们都搂在怀里了。”
敬妃笑着嗔怪道:“你这丫头,就会打趣我。”
一时间,寿康宫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碎玉轩中,华贵妃还没出寿康宫,还未曾派去守门的太监,惠嫔紧赶慢赶的便到了碎玉轩——
碎玉轩的竹影斜斜扫在阶上,惠嫔的裙裾已卷着风穿过月洞门。
廊下的宫人见她来,慌忙要行礼,却被她眼神制止——
那眼神里带着急,却更带着沉,像压着雨的云。
“都杵在这儿做什么?”她声音不高,落在青砖地上却掷地有声,目光扫过垂头的小太监、捏着帕子的宫女:
“太后娘娘的话刚传过来,你们就想松筋骨了?”
一众宫女太监吓得膝盖一软:“奴才\/奴婢不敢……”
“不敢?”惠嫔走到廊下那张石桌前,指腹擦过桌面:
“莞嫔素日待你们不薄,如今不过是暂歇些时日,你们就敢偷懒?往后谁再敢懈怠,仔细你们的皮!”
她顿了顿,语气稍缓却更重:“每日的茶饭按份例本宫会知会内务府备齐送来,你们也需好好照看莞嫔,若是谁敢少了半分心思,本宫让采月来领你们去慎刑司学学规矩。”
宫人个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惠嫔这才转身,推开莞嫔寝殿的门。
里间静得只闻见药炉咕嘟声,莞嫔正坐在窗边翻书,书页半天没动一下,阳光落在她鬓角,竟衬得那点碎白像落了霜。
听见脚步声,她抬眼,嘴角牵起个浅淡的笑:“眉姐姐怎么来了?”
“再不来,你这儿的人都要反了天了。”惠嫔走到她身边,夺下那本压根没翻开的《南华经》:
“还在装模作样?心里堵得慌就说出来,对着我也要撑着?”
莞嫔垂下眼,长睫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太后不过是让我禁足两月,静思己过,姐姐何必动气。”
惠嫔冷笑一声,伸手探了探她的手:“方才在太后宫里,你不是能言善辩的很吗?不过此时禁足也好,你也好避避风头,不然皇后和贵妃不知道要因着你的那句‘妯娌’怎的找事儿呢。”
“不过你宫里的人你也得好好立立威,若不是我来得快,待到小太监锁了宫门,这群势利眼指不定怎么慢待你。”
窗外的梨花香飘了过来,混着些许兰草的清气。
莞嫔忽然握住惠嫔的手,指尖微凉:“我就是气不过…明明是皇上让我帮忙说服敦亲王福晋,可太后非要给我扣上‘后宫干政’的帽子。”
“气有什么用?”惠嫔反手攥紧她:“你当太后不知道此事是皇上的主意?只是太后不得不拿你杀鸡儆猴罢了。”
惠嫔拿起桌上的茶盏,吹了吹浮沫:“你记着,静思己过不是认输,是憋着劲。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待你解了禁足,还要跟着皇上去圆明园呢。”
莞嫔看着她,眼里的雾渐渐散了,笑了笑:“两个月的禁足,我怕是要错过出行圆明园了,今年的生辰,也要我一人过了。”
“你放心。”沈眉庄替她理了理鬓发:
“我已让采月盯着碎玉轩的人,每日的事我都会过目。太后那边我也会常去请安,探探口风。你且安心住着,看看书,养养花,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窗外的竹影晃了晃,有风吹进来,带着阶下兰草的香。莞嫔忽然笑了,是真的笑了,眼里有了光:“还是姐姐想得周全。”
“我不周全,谁周全你?”沈眉庄嗔了她一眼,起身道:“我得先回了,待的时间长了怕是传出闲话,晚些让厨房给你送碗冰糖雪梨,润润喉。”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目光扫过殿内的陈设,最后落在莞嫔脸上:“别胡思乱想,好好的。”
莞嫔点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竹影里,心里那点沉郁忽然散了。
廊下传来惠嫔低声吩咐宫人的声音,虽远,却字字清晰,像给这寂静的碎玉轩,支起了一道稳稳的梁。
外头的火炉还在咕嘟,兰草叶尖的晨露滚落,砸在青砖上,洇开一小点湿痕,却很快被阳光晒干,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莞嫔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自己这禁足静思己过的日子,也算是有了底气,便不算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