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穿越雷鸣峡谷后,队伍迎来了短暂的喘息。然而季节的轮转毫不留情,寒季的气息愈发浓重。雨水虽然渐歇,但天空始终阴沉,呵气成雾,地面夜间会结起薄薄的冰霜,又在白昼的跋涉中化为更令人深陷的泥泞。
根据墨绘制的地图与雷啸的补充,他们需要横穿一片名为“沉寂湿地”的广阔区域。这片湿地看似平静,水草丰茂,甚至有一些温顺的食草异兽在悠闲踱步,与之前险峻的峡谷形成了鲜明对比。
“湿地里的路要格外小心,很多地方看着是草地,下面可能是深不见底的泥沼。”墨提醒大家,并用长棍不断试探前方的地面。
烈经过山洪一事,对雷啸的观感复杂了许多,虽然依旧不怎么主动交谈,但至少不再针锋相对。他学着墨的样子,谨慎地选择落脚点。石则凭借熊族对大地的一丝天然感应,偶尔能指出看似坚实实则危险的区域。
雷啸大多时候沉默地跟在云瑶身侧,他的存在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驱散了大部分来自荒野的低级威胁。他的目光锐利,时常扫视四周,熔金色的竖瞳中偶尔会闪过一丝疑虑。
“这片湿地……太安静了。”雷啸突然开口,打破了行进间的沉默,“除了那些几乎没有灵智的草食兽,感觉不到其他活物的气息,连虫鸣都很少。”
经他提醒,众人才察觉异常。的确,这片水草丰茂之地,缺乏应有的生机勃勃,反而弥漫着一种死寂般的沉闷。
云瑶也微微蹙眉,她的莲花本体对生命能量的感知极为敏锐,此刻她也感觉到,湿地中弥漫着一种极其隐晦的、令人精神涣散的力量,如同无形的薄纱,正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们的感知。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周围的雾气似乎浓郁了一些,并非水汽,而是一种带着淡淡甜腥味的粉紫色薄雾。景色开始变得重复,仿佛一直在原地打转。
“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烈有些不确定地指着旁边一丛形状奇特的歪脖树。
墨看着兽皮地图,眉头紧锁:“方向没错,但地标……对不上。”
烈的情绪开始有些焦躁:“怎么回事?鬼打墙了吗?!”他用力挥舞骨矛,想要驱散那令人不适的雾气,却毫无作用。
石揉了揉眼睛,憨厚的脸上也露出了困惑:“俺觉得头有点晕乎乎的……”
就连云瑶,也感到一丝精神上的疲惫,混沌莲境的运转似乎都受到了一丝滞涩。这并非物理攻击,而是一种直接影响心智和感知的力量。
“是‘惑心瘴’。”雷啸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一种能扭曲感知、制造幻象,甚至侵蚀心智的天然迷障。寻常方法无法驱散,待得越久,陷得越深,最终会迷失方向,力竭而亡,成为湿地的养料。”
他的见识再次发挥了关键作用。若非他点破,众人恐怕直到彻底迷失才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那怎么办?”烈急切地问道,面对这种无形的敌人,他的勇武毫无用武之地。
雷啸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双眼,周身开始弥漫起细微的电弧。片刻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熔金色的瞳孔中仿佛有雷光炸开!
“跟我来!不要相信你们看到的,只跟着我的脚步!”他低喝一声,迈步向前。
只见他双瞳中的雷光似乎能看穿那粉紫色的惑心瘴,他选择的路径往往看起来最是危险——可能是水深及膝的沼泽,可能是布满荆棘的灌木丛,但当他踏过后,众人紧随,才发现那不过是幻象,真正的路径隐藏其后。
有几次,烈看到前方出现的是深不见底的泥潭,下意识想要阻止,但看到雷啸毫不犹豫地踏入,他也只能咬牙跟上,结果发现只是没脚踝的浅水。还有一次,墨凭借理智判断某个方向应该是悬崖,但雷啸却引领他们从“悬崖”边走过,实际却是坚实的土地。
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常识,是对心智和信任的巨大考验。他们必须强行压制住自己的判断,完全信任雷啸那双能破开虚妄的雷瞳。
云瑶紧跟在雷啸身后,她能感觉到,维持这种“雷瞳破妄”的状态,对雷啸的精神力消耗极大,他的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再次悄然调动莲境之力,将那纯净的、能安抚心神、补充生机的乳白色能量,丝丝缕缕地渡向雷啸。
雷啸身形微顿,回头深深看了云瑶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感激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他没有多说,转回头,雷瞳中的光芒更加坚定。
在雷啸的带领下,队伍如同在迷宫中穿行,每一步都踏在真实与虚幻的边界。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粉紫色雾气终于开始变淡,那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扭曲感也逐渐消退。
当众人终于踏上一片坚实的高地,回头望去,那片沉寂湿地依旧笼罩在迷蒙的雾气中,安静而诡异,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历程只是一场梦。
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烈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同样消耗不小、脸色微白的雷啸,第一次发自真心地说道:“谢了,雷啸。这次要不是你,我们恐怕就栽在里面了。”
墨也郑重地向雷啸行礼:“雷啸阁下博闻强识,墨佩服。”他知道,这种涉及上古秘闻和特殊天赋的能力,绝非单纯武力强大所能比拟。
石更是直接掏出水囊递给雷啸:“雷啸大哥,喝水!你眼睛没事吧?”
雷啸接过水囊,喝了一口,看着态度彻底转变的三人,尤其是烈那别扭却真诚的感谢,他心中那层冰封的傲气似乎融化了些许。他微微摇了摇头:“无妨,只是精神力消耗有些大。”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云瑶身上,语气柔和,“也多亏了云瑶。”
云瑶浅浅一笑,没有居功:“是我们大家共同走出来的。”
此刻,夕阳的余晖勉强穿透云层,洒在众人身上。经历了峡谷山洪的力量考验,又度过了湿地惑心瘴的智慧与信任考验,雷啸不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外援,更是一个可以被依赖、拥有独特价值的同伴。他的加入,不再是迫于形势或源于他对云瑶的追求,而是团队在危机中自然选择的结果。
雷啸看着眼前这群虽然实力远不如他,却各有特质、在困境中相互扶持的同伴,尤其是那双清澈的黑眸,心中第一次对“百兽灵院”之行,生出了几分超越个人目的的期待。
寒风吹过,带着湿地的潮气,却也吹散了之前的迷茫。队伍休整片刻,再次启程,身影在渐沉的暮色中融为一体,向着远方的百兽灵院,坚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