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饥饿感并非声音,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加直接地作用于生命最本源的存在。它像一根无形的、冰冷的探针,刺入林清清的脑海,并非为了摧毁,而是为了……品尝,为了评估,为了确认这是一份值得吞噬的“养料”。
瘫倒在地的林清清根本无法移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墙壁内嵌的暗红色肉瘤搏动得越来越快,表面粘稠的光泽流淌,仿佛一只缓缓睁开的、贪婪的巨口。她左肩的碎片灼热得发烫,与她体内那新生的、带有深渊气息的能量一起,不受控制地向着肉瘤的方向产生着吸引力,仿佛迷途的羔羊渴望回归母体,又像铁屑被磁石牢牢吸附。
刚刚经历了一场近乎自毁的淬炼,她的身体和灵魂都已千疮百孔,油尽灯枯,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又如何对抗这源自整个巢穴核心的吞噬?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寒冰,瞬间冻结了她的心脏。
难道挣扎至今,最终仍逃不过成为他人食粮的命运?归于那所谓的“万物归流”?
不!
就在那冰冷的饥饿感即将彻底笼罩她,肉瘤表面开始微微凸起、形成一个小型吸吮漩涡的刹那——
林清清那几乎涣散的瞳孔深处,一点微弱到极致、却从未真正熄灭的心烬之光,猛地跳动了一下!
归流?
如果注定要被吞噬,那就在被吞噬之前,燃烧得更加彻底!将她所经历的一切,她的痛苦,她的坚守,她所窥见的碎片真相,她体内这驳杂却独一无二的力量……全部化作最耀眼、最无法被磨灭的“杂质”!投入这“归流”之中!
哪怕只能让这吞噬她的“源核”产生一丝一毫的“不适”,哪怕只能在这冰冷的毁灭法则中留下一丁点属于“林清清”的印记!
这就够了!
这一刻,她放弃了所有求生的挣扎,放弃了所有对力量的掌控,甚至放弃了对自我存在的执着。
她将最后残存的所有意志,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怒与守护,尽数投入了那一点心烬之中!
然后,主动地、决绝地、将自己如同最后的柴薪般,奉献了出去!
她不再抗拒那吸引力,反而敞开了自身的一切!引导着体内那融合了心烬、鎏金、深渊特性的全新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主动涌向那搏动的肉瘤!
来吧!吞噬我吧!
尝尝这历经绝望淬炼的火焰! 尝尝这秩序与混沌交织的毒酒吧! 尝尝我这绝不肯乖乖化作虚无的……存在之证!
那肉瘤似乎愣了一下,它那简单的本能从未遇到过如此“配合”的猎物。但那汹涌而来的、品质极高且特性奇异的能量洪流,瞬间淹没了它这微不足道的疑惑。
噗!
肉瘤表面的吸吮漩涡猛地扩大,如同饕餮之口,贪婪地将林清清引导而来的能量尽数吞入!
轰!!!
暗红色的肉瘤剧烈地膨胀、收缩,仿佛一颗疯狂跳动的心脏!表面光芒大放,颜色在暗红、暗紫、甚至一丝极其微弱的鎏金色之间疯狂闪烁!它吞噬的速度远远超出了它自身能瞬间消化吸收的极限!
这就好比一个饥饿了千万年的存在,突然被塞入了最烈性的燃料!
“嗞——!!!”
一声尖锐到超越听觉极限的、仿佛能量过载崩裂的嘶鸣,从肉瘤内部猛地爆发出来!
它表面那粘稠的光泽变得混乱不堪,甚至鼓起了一个个不稳定的能量气泡,随即炸开,溅射出危险的腐蚀性能量液滴!那纯粹的、冰冷的饥饿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不适”和“过载”的痛苦波动!
它“吃撑”了!而且吃下的东西,正在它内部激烈冲突、反抗、甚至……燃烧!
林清清瘫在地上,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所有光泽,如同灰烬。她所有的能量,几乎都被刚才那决绝的“奉献”抽取一空。她的意识在沉沦,在滑向永恒的黑暗。
但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她模糊地看到——
那过载的、痛苦的肉瘤,其核心深处,因为无法瞬间消化她那特质鲜明的能量,竟被迫将一部分无法同化的“杂质”——那些蕴含着她的意志碎片、她的痛苦记忆、她对姐姐的思念、甚至那一丝心烬不灭特性的能量——伴随着它自身过载的混乱能量,猛地反吐了出来!
嗤——!
一道细微的、混合了暗红、暗紫、鎏金、纯白四色、极不稳定的能量流,如同被挤压的浆果汁液,从肉瘤的一个破裂处喷射而出,恰好浇灌在旁边昏迷的秦厉那条刚刚稳定下来的、覆盖着暗金紫晶鳞甲的手臂之上!
滋啦啦——!
更加剧烈的反应发生了!
秦厉的手臂如同被投入炼钢炉,光芒爆闪!那新生的鳞甲疯狂汲取着这股奇异的能量流,其上的暗金与紫色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融合、深化!鳞甲的形态甚至都在发生细微的改变,变得更加厚重、古朴,边缘甚至隐隐浮现出类似那墙壁公式般的细微纹路!
而他体内那原本达成危险平衡的两股力量,也在这股外来能量的刺激下,再次活跃起来,但却不再是单纯的冲突,反而开始以一种更复杂、更深入的方式继续融合,甚至……开始缓慢地反哺和修复他重创的躯体!
他闷哼一声,眉头紧锁,似乎在昏迷中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变化。
而那块肉瘤,在反吐出这部分“无法消化”的能量后,似乎舒服了一些,搏动渐渐放缓,光芒也重新稳定在暗红色泽,但那冰冷的饥饿感却减弱了许多,仿佛陷入了某种“饱食”后的怠惰状态。它甚至微微缩回了墙壁内部几分,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狭窄的平台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三个状态各异的存在:一个是因为“饱食”而暂时沉寂的源核碎片;一个是在莫名能量灌注下 undergoing further mutation(进一步突变)的秦厉;还有一个,则是身体几乎化为空壳、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唯有最深处一点心烬仍在顽强闪烁的林清清。
她用自己的全部,进行了一场惊天豪赌。
她似乎失败了,即将燃尽成灰。
但她那无法被磨灭的“存在之证”,却已如同最顽固的病毒,成功地注入了一个更庞大的系统之中。
薪尽,火种却已悄然传下。
在那无尽的黑暗深处,她仿佛又听到了姐姐遥远而焦急的呼唤。
【清清……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