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鲨中队营区罕见地张灯结彩,一场洋溢着铁血与柔情的海军特战队婚礼正在举行。
新郎张冲一身笔挺的白色海军常服,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他此刻紧张得手脚都有些僵硬,但看向身边新娘的眼神却炽热得像要融化钢铁。
新娘乌云,换下了飒爽的作训服,身着洁白的军装,英气不减,眉宇间更添几分动人的娇羞。
站在她身旁担任伴娘的,是成熟稳重的指导员崔婕。崔婕含笑看着这对新人,眼神中带着欣慰和祝福,昔日作为乌云副班长时的严厉早已化为战友间深厚的情谊。
由武钢担任证婚人。这位素日里以“黑脸教官”对硬汉,此刻站在缀满鲜花的礼台前,紧绷的线条竟被由衷的喜意悄然融化。
武钢清了清嗓子,目光如炬,落在眼前这对身着洁白军装的新人身上。
只听他开口,声音依旧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穿透力,却罕见地掺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煦:
“张冲!乌云!”他先点了两人的名字,像是在队列前点名,神情严肃依旧,“今天,我武钢,作为你们的领导,更作为看着你们在军营里摔打成长的见证人,站在这里,为你们主婚!”
婚姻,也是一场战斗!一场需要你们用一生去坚守、去经营、去守护的战斗!
从今往后,你们不仅是同袍战友,更是相濡以沫的夫妻!记住:要像信任你的战友一样信任对方!要像守护你的阵地一样守护这个家!无论顺境逆境,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他目光灼灼,仿佛要将这份沉甸甸的嘱托刻进两人的骨血里“张冲,你小子给我听好了!乌云是好姑娘,娶了她,是你小子的福气!以后,要疼她、护她、敬她!你们要拧成一股绳,把日子过得比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还漂亮!”
今天,我代表部队,也代表所有关心你们的战友兄弟,为你们证婚!祝福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像你们守护祖国海疆一样,守护好你们的小家,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礼成!” 武钢铿锵有力的尾音落下,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个极为难得的、带着深切欣慰的笑容。
婚礼现场,军歌嘹亮,战友们的祝福声、起哄声震天响,充满了军营特有的豪迈与喜庆。
婚宴设在营区食堂,简单却足够热闹。大盘的海鲜,大碗的炖肉,大杯的啤酒,映衬着官兵们质朴爽朗的笑脸。
就在这觥筹交错、气氛正酣之际,沈鸽端着一杯酒,走到了蒋小鱼面前。她的脸颊因酒意和激动泛着红晕,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
周围喧嚣的声浪仿佛在她开口的瞬间自动退去了一些。
“蒋小鱼!”沈鸽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我……我还是那句话!我喜欢你!从第一次在兽营见到你,我就……”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在场熟悉这段“公案”的战友们都心知肚明。
蒋小鱼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化作一种复杂的神情,混杂着无奈、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只见他放下酒杯,没有看沈鸽的眼睛,目光落在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上,声音低沉却清晰“沈鸽,对不起。你是个好姑娘,真的,特别好。但是……”
他顿了顿,似乎想找一个更温和的理由,最终还是选择了直白,“我们不合适。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又一次,毫不犹豫的拒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沈鸽眼中所有的光。
巨大的失落和难堪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猛地仰头喝干了杯中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口的冰凉。
她再也待不下去,转身匆匆离开了喧嚣的宴席。
海边的夜风带着特有的咸腥和凉意,吹拂着沈鸽滚烫的脸颊和泪痕。
她抱着膝盖坐在礁石上,望着漆黑如墨的海面,无声地啜泣。委屈和不甘像潮水般拍打着心岸:论家世、论样貌、论能力,她沈鸽哪里配不上他蒋小鱼?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地推开她,连一丝机会都不肯给?
“想不明白?”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沈鸽猛地回头,泪眼朦胧中看到沈栀意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海边,挨着她坐了下来。
沈栀意没有看她,目光同样投向深邃的大海,手里习惯性地把玩着一枚小小的贝壳。
“栀意……”沈鸽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我是不是特别差劲?特别让人讨厌?所以他连看都不想多看我一眼?”
沈栀意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揽住了沈鸽微微颤抖的肩膀。“傻丫头,你很好,一点都不差劲。蒋小鱼拒绝你,恰恰可能……是因为他觉得你太好了。”
沈鸽茫然地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沈栀意“好?好他为什么不要?”
沈栀意望着海天相接处模糊的界限,眼神深邃,仿佛能洞悉那个嬉皮笑脸外表下隐藏的灵魂。
“我了解他,或者说,我们这群一起从兽营摸爬滚打出来的人,都多少了解一点他。
蒋小鱼这个人,表面上看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满嘴跑火车,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他的骨子里,比谁都重情,也比谁都害怕。”
“害怕?”沈鸽不解。
“嗯,害怕。”沈栀意点点头,语气笃定,“他害怕辜负。他从小在人情世故里长大,见过太多风浪,也经历过太多人情冷暖。
他习惯了用插科打诨来掩饰内心的敏感和不安。他对感情,尤其是像你这样纯粹又热烈的感情,本能地感到惶恐。
他拒绝你,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喜欢,生怕自己配不上,怕自己给不了你安稳,怕最终会伤了你。他宁可自己一个人‘闹心’,也不敢轻易尝试,因为他太清楚自己肩上担着的是什么,也太清楚承诺的分量。”
沈栀意的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沈鸽心中那个纠缠已久的结。
长久以来的委屈、不甘和自我怀疑,在这一刻找到了源头。原来,他的拒绝并非否定她的价值,而是源于一种更深沉、更笨拙的保护?或者说,是一种对责任近乎偏执的敬畏。
海风依旧吹拂,涛声阵阵。
沈鸽的眼泪渐渐止住了,心头的重压仿佛被沈栀意的话语一点点卸下。
她望着那片包容一切的大海,眼神从迷茫、委屈,渐渐变得清明,甚至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明白了,栀意”沈鸽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异常平静。
“原来是这样。”她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空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怕辜负,那我就不让他有辜负的机会好了。”
沈栀意侧头看她,月光下,沈鸽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炼过的星辰。
“我不逼他了。”沈鸽望着海面,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释然的、带着点苦涩又无比坚韧的微笑。
“他守着龙鲨,守着他的责任。那我就守着他好了。像大海守着灯塔,不需要靠得太近,只要知道他还在那里发光,还在那里航行,就够了。
他需要的时候,我就在。他不需要的时候我就看着。”沈鸽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蕴含着沉甸甸的力量,“这,也是我的守护方式。”
沈栀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握了握沈鸽冰凉的手。
两个女孩并肩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听着永恒的潮汐声,身后是婚礼残留的喧嚣灯火,前方是无垠的、充满未知却又包容一切的大海。沈鸽的心境,如同这夜海,经历了惊涛骇浪的冲击,终于沉淀出一种平静而深邃的力量。
她的爱情,从炽热的追逐,悄然化作了无声的守望。这份守护,无关占有,只关乎她心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