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带着寒意到来时,钟冥正拿着手机靠在床头玩游戏。
今天的手感真是不好,玩了几局下来,一回也没赢过。
听到陈铭的声音传来。
钟冥赶紧将手机直接按灭,强行结束了这局游戏。
“三叔您来了啊。”
“我一时半会也没打算睡呢,不打扰,不打扰。”
两人的对话,就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仿佛没有生死之隔,只是如往常串门时般互相打招呼。
陈家村的事,钟冥从祝平安和陈哥那里已经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原本对于尸体是否是陈铭老村长这件事,可能有人还是心存侥幸的。
但既然现在陈铭的魂魄已经出现在钟冥家里,那么就说明,这一分的侥幸,也就不可能实现了。
钟冥想起年三十的晚上,自己在路口偶遇陈铭老村长的事。
对于他的死因,钟冥也很是疑惑。
不过钟冥没着急问前因后果,只是对着面前的陈铭问道:
“三叔,您来找我,是有什么未了的事情?”
陈铭将双手背到身后,摇头叹了口气:
“哎……大冥啊,咱们俩个呢也算有点交情,三叔我啊有话就直说了。”
“我这一走呢,实在是有点突然。”
“当时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心里头就两件事情,实在是怎么都放不下。”
陈铭背着手弓着腰,那样子和从前在村口遛弯时没什么两样。
“第一件事情啊,是我自己的后事。”
“当初我老伴没的时候,就是你跟你师父一起给我们家办的事儿。”
“当时啊我就惦记着,自己早晚也有走的一天,就把这衣服啊、鞋啊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就放到我屋子的大木箱子里。”
“嘿,那木箱子还是我媳妇跟我结婚时候的陪嫁呢。”
“这事儿我没敢让我闺女知道,我怕她说我没事瞎折腾,还怕她嫌晦气再给我拿走。”
“这回呢我是真没了,不过好像看那意思我一时半会的还埋不了。”
“大冥啊,你说我那身子都成那样了,我准备好的衣服还能穿不?”
钟冥没想到,老头那个死法,找自己来之后首要关心的竟然是烧之前穿什么衣服。
真不知道是该夸他老人家豁达,还是该说他关心的点有点偏。
说起来今天钟冥一直没出门,所以他没见过陈铭老村长的尸体。
不过听祝平安和陈哥的描述,倒是也大概能猜到。
“三叔啊,衣服是您自己准备的,那就是日常穿的那种吗?”
“对,是套中山装,里面的衬衣衬裤我也准备好了,还有袜子和棉布鞋。”
“嘿,我年轻那会啊就得意这样的衣服,看着就精神。”
“再戴上一顶毛呢帽子,那绝对好看啊。”
钟冥想了想,跟老头说了实话:
“三叔啊,现在因为牵扯到刑事案件,您这身体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取呢。”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也没事的,寿衣什么的到最后也都能换上,就是费些力气罢了。”
“可您要是想穿日常的衣服,那可能不大行。”
“到时身体发生变化,这衣服和鞋什么的尺码会和平时穿的不一样。”
“所以您要是提前试着是合适的话,那应该真换不了。”
陈铭一听这话,自己直‘哎呦.
“嘿,早知道这样啊,那我应该多买几个号啊。”
见老头这个情况,钟冥赶紧安慰道:
“三叔,这事不是不能解决。”
“到时换衣服的时候,咱们还是先弄寿衣。回头烧衣服和铺盖的时候,我们把您准备的那套衣服也给您烧上。”
“而且您不是喜欢中山装嘛,咱们这寿衣也有这样式的。”
“行吧,也就只能这样了。”
陈铭唉声叹气了好半天。
钟冥没办法,只得将话题往下引:
“那三叔啊,您还有个事情没说呢。”
听到钟冥的话,陈铭老村长终于回过神来。
“对对对,瞅我,跟个衣服怎么还较上劲了呢。”
“我这第二个事啊,主要是我不放心我闺女。”
“自己孩子什么脾气,我这个当爸的最是清楚。”
“我这个死法啊太过吓人。当时我就想,要是让我闺女知道了我死得蹊跷,那她估计得闹翻了天。”
“她到底要做什么,我现在人都没了,想拦也拦不住。”
“不过我手里有个东西,还是能帮到她的。”
陈铭说的‘东西’,是一份在十年前就公证过的文件。
虽然当时那亲戚借钱的事情解决了,可陈铭这心里头就是不得劲。
亲家公这个情况,属于是根子里就拎不清。
现在他们两口子还活着呢,这个老东西就敢这样闹事,还敢来自己面前玩这种手段。
这要是以后他们两人走了,不给自己女儿留个保障看来是不行了。
陈铭为此苦思冥想,直到后来看了一档调解节目,才突然有了灵感。
那节目的主持人是名律师,经常在调解完之后帮着起草一些协议。
陈铭一看觉得专业的事情得问专业的人,于是第二天就去县里找了个律师。
律师听了陈铭的担忧后,给他们支了个招。
“那就把财产都留给您女儿一个人吧。”
“这个好办,我给你们起草一份文件 ,再去做个公证,事情就解决了。”
“您二位百年之后,房子啊钱啊这些遗产就都是您女儿一个人的,和她的配偶、子女都没关系。”
“以后真说遇到什么难处,那这些财产能给她选择不同道路的底气。”
陈铭一听,觉得这个事情十分靠谱,赶紧就把这个事情给办了。
“嘿,大冥啊,你三叔我跟你婶子可是做过财产公证的,厉害不?”
“那公证书啊我藏起来了,在我床铺背面贴着呢,你回头想个法,可得让我闺女看见啊。”
陈铭说这话时,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钟冥见老头这样,眉头却皱了起来。
“三叔,这个事情我接了。”
“不过您得跟我说实话,您这时候说起遗嘱的事,是不是您的死……真的和胜楠姐丈夫一家有关?”
陈铭闻言,脸上得意的神色淡了下去。
他抿了抿嘴。
再看向钟冥时,脸上满是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