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妖深吸一口气,胸腔起伏得像风箱,连带着肩膀都在发抖。
他快步凑到凌尘耳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要断成碎片:
“浅尘先生,您的对手……很不一般,是影魔族的。”
说话间,那影魔动了,脚步轻得像没有重量,黑袍扫过地面连点声响都没有,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阴影里,只有那双墨色的眼睛,在昏暗里格外扎眼。
鼠妖的声音突然压到极致,几乎要融进风里,只有凌尘能听清:
“影魔族最擅长在影子里藏刀,他们的刀刃上都淬了噬魂毒,沾到一点就会被吸干灵力。
这族的家伙……从来不留活口,只要上了场,就一定要分个生死。”
他的爪子突然抓紧了凌尘的袍角,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语气里满是急切。
“您要是有机会,一定、一定要杀了他!
影魔从不认输,也不接受投降,您留手,就是给自个儿留死路!”
凌尘顺着鼠妖的目光望去,那影魔已走到通道口。
正用那双墨色的眼瞳上下打量他,目光像冰冷的毒蛇,扫过他的黑袍、他的指尖,最后落在他腰间的短刀上。
忽然,影魔的唇角勾起抹极淡的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残忍的戏谑。
他甚至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唇角,像是在回味什么血腥的滋味,眼神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凌尘的眉峰缓缓蹙起,原本舒展的指节渐渐攥紧,指腹抵着掌心的老茧,传来熟悉的涩意,连手背的青筋都微微凸起。
他原本盘算着,这场定级赛要演得逼真些。
先和对手缠斗几个回合,故意露出几个破绽。
最后在“力竭”时认输,既不暴露真实实力。
又能让那些盯着他的贵族松口气,后续的计划也能顺利些。
可听鼠妖这么说……影魔族,暗杀,不认输,不留活口……这哪里是定级赛,分明是场死斗。
他抬眼时,影魔恰好抬了抬下巴,兜帽滑落下来,露出了整张脸。
——那脸上满是细小的疤痕,纵横交错,像是被刀割过无数次。
脖颈处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旧伤,疤痕扭曲着,像条盘踞的蛇,狰狞可怖。
那眼神里的残忍,不是装出来的,是在无数次杀戮里,淬了无数鲜血才养出来的狠戾,让人看一眼就心底发寒。
“知道了。”
凌尘低声道,声音里已没了方才的平和,带着点被寒铁磨过的冷硬,像一块冰投入了沸水,瞬间炸开寒意。
他抬手,轻轻拍开鼠妖的爪子,指尖划过布料时没有半分犹豫。
随后迈步走向通道,黑袍在身后扬起,像展开的蝙蝠翼,带着决绝的气势,没有回头。
鼠妖站在原地,看着凌尘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口,又看了看那影魔阴恻恻的笑,那笑容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突然打了个寒噤,慌忙缩到墙角,爪子紧紧捂住脸,连耳朵都埋进了臂弯里,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知道,这场定级赛,怕是要染透了沙场的血,才能罢休。
鼠妖的话像淬了万年寒冰的针,尖啸着扎进凌尘耳中,带着刺骨的凉意直往骨髓里钻。
“影魔族,不认输,留手便是死路”
——这十二字如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
原本被理智死死压住的杀意瞬间挣脱束缚,像沉寂千年的火山陡然喷发,滚烫的戾气顺着血脉奔涌至四肢百骸。
他周身的空气骤然变冷,连周遭流动的风都似被冻僵,黑袍边缘绣着的暗金纹路在光线下泛着冷光,仿佛被鲜血浸透后凝住的暗沉。
耳尖微翘的弧度彻底绷直,染上骇人的厉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吞吐的锋芒,喉间甚至隐隐滚过类似凶兽低吼的气音。
不能输。
这个念头像烧红的铁锚般狠狠砸进心底,滚烫的重量瞬间浇灭了之前“故意输掉、隐藏实力”的盘算。
他要杀了对方,必须杀了对方——只有赢,才能活着走出这满是血腥的角斗场。
凌尘抬步走向场地,每一步都像踩在战鼓的重音上,沉稳而决绝。
靴底碾过粗糙的沙地,细小的沙砾被挤压出“沙沙”的轻响,混着看台上妖魔们狂热的喧嚣、桌椅碰撞的嘈杂,竟诡异地凝成一种令人心悸的韵律。
他的目光如淬了毒的利刃,牢牢锁在对面的影魔身上,连眨眼都不愿浪费分毫。
那影魔已站在场地中央,黑色兜帽被他抬手掀开,露出一张青白如尸的脸。
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看一只即将到手的猎物。
他垂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晃动,指节泛着不正常的苍白,指尖偶尔闪过一丝极淡的黑影。
——显然早已在酝酿杀招,只等开场便给予致命一击。
杀意在胸腔里翻涌,凌尘的思绪却异常清明。
要杀影魔,绝不能藏拙。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起,指腹反复掠过掌心交错的纹路,粗糙的触感让他想起在仙神福地悟道的光景。
——五行术法在眼前流转。
水的柔韧能绕开所有阻碍。
火的炽烈能焚烧一切敌人。
土的厚重能筑起无懈可击的屏障。
金的锐不可当能刺穿最坚硬的铠甲。
木的生生不息能在绝境中寻得生机……
这些早已融入他的血脉,无需刻意催动,抬手便能引动天地间的灵气。
但此刻,在这满是妖魔的角斗场里,暴露五行皆通的本事,无异于将自己架在滚烫的火上烤。
那些坐在高台上、眼神阴鸷的贵族,那些潜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敌人。
只会把他当成更危险的猎物,下次出手的手段只会更狠辣、更不择手段。
可若不展露些真本事,别说赢下后续一场场的死斗,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这方沙地都难说。
影魔族的暗杀术诡谲难防,能在阴影中无声穿梭,杀人于无形。
单靠他此刻伪装的魔族蛮力,怕是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只会沦为对方戏耍后再杀死的玩物。
走到场地中线时,凌尘的脚步骤然顿住。
沾在靴底的沙粒簌簌滑落,在他脚边积成小小的一堆,又被风卷着散开。他抬眼看向影魔,瞳孔微微一缩。
——对方的身影已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被水墨晕染开的墨迹,渐渐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连轮廓都快要看不清。
那是影魔族的天赋神通,能在所有有阴影的地方自由穿梭,杀人于不备。
必须速战速决。
凌尘的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划,动作轻得像拂过一片羽毛,一股极淡的水汽却悄然弥漫开来。
那水汽带着微凉的湿意,混着场内尚未散去的血腥气,淡得几乎无人察觉。
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指尖传来的熟悉凉意。
就用水属性术法。
这个念头定下来的瞬间,他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散去。水是他悟得最深的属性,既能化作绕指柔,缠裹住敌人的动作;
也能凝为穿骨冰,在瞬间刺穿要害;既能润物无声,悄无声息地融入环境;
也能滔天灭顶,以绝对的力量碾压对手。
在所有术法里,水最擅长藏锋,也最适合此刻的局面。
——既能展现足够的实力震慑对手,又不至于暴露全部底牌,引来更多杀机。
影魔似乎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模糊的身影彻底隐入阴影,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场地四周的光线骤然暗了几分,像是有无形的黑布罩住了这片区域。
连看台上的喧嚣都仿佛被吸走了大半,只剩下压抑的寂静,连风吹过沙地的声音都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