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点。
江财大男生宿舍，空气里弥漫着泡面和荷尔蒙混合的奇特味道。
高深和赵磊正在电脑前激烈地开黑，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混杂着国粹，构成了一曲当代大学牲的安魂交响乐。
莫测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刷着淘股吧。
屏幕上，恒立实业的股吧已经彻底沦陷。
“明天第八板！立帖为证！”
“楼上的醒醒，七个板到头了，明天核按钮见！”
“格局！格局懂吗？妖王不死，继续奏乐继续舞！”
莫测看着这些狂热的言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关掉喧闹的股吧，一条财经App推送的【2018年最后一次基金从业资格统考报名通道即将关闭】的广告弹了出来。
考证？
他心中一动，公司架构要正规化，从业资格证是绕不开的门槛。
林清浅和陆沉霜那边已经安排了，但新上任的首席交易官，好像还是个白板。
他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头像环绕着各种字母和水果的群聊。
【诡神资本-核心内测群(5)】
莫测手指在屏幕上敲击。
【诡神莫测】：@黄杨桃b苏挽晴，你有基金从业资格证吗？
屏幕那头的苏挽晴几乎是秒回，像是一直守在手机前。
【黄杨桃b】：莫总，我还没有……
【诡神莫测】：@白蔷薇c林教授，麻烦帮苏挽晴也报个名，下次一起考。
这话一出，群里正在为下午的收益沾沾自喜的陆沉霜，瞬间找到了新的乐子。
【红樱桃d】：哈哈哈哈哈哈！欢迎新姐妹下海！@黄杨桃b妹妹，姐姐告诉你，这贼船，上来就下不去了！以后咱们就是一起看书一起脱发的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了！
苏挽晴看着陆沉霜那热情洋溢的消息，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发了个“谢谢霜姐”的表情包。
林清浅的回复则是一如既往的简洁高效。
【白蔷薇c】：收到。
群里刚刚确认完“四人备考小组”正式成立的事宜，气氛一片祥和。
突然，陈倾雪的头像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一条公告的截图被她甩进了群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文字。
【关于“恒立实业”股票交易异常波动停牌核查的公告】
本公司股票（证券简称：恒立实业，证券代码：000622）连续两个交易日内（2018年10月29日、2018年10月30日）收盘价格涨跌幅偏离值累计超过20%。根据《深圳证券交易所交易规则》的有关规定，属于股票交易异常波动的情况。
为保护广大投资者利益，经公司申请，本公司股票自2018年10月31日（星期三）上午开市起停牌，预计停牌时间不超过3个交易日，待公司完成相关核查工作并披露核查结果后复牌。
特此公告。
恒立实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会
2018年10月30日
……
这条由官方盖章的公告，像一颗闪光弹，在群里炸开。
群里瞬间死寂。
整个微信群，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动。
公寓里，陆沉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瞪得溜圆。
停牌？
核查？
这几个字像一把大锤，狠狠砸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什么意思？
早上才卖掉，晚上就关进小黑屋了？！
这……
这他妈也太巧了吧！
如果今天没卖，那她那二百七十多万的资金，就要被活生生地关在里面三天，动弹不得！
一股寒意，从她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后脑勺。
她想起了上午自己还在群里疯狂叫嚣，指责莫测把她的布加迪换成了破奥拓。
现在看来，人家那不是换车，那是在爆炸前一秒，把她从车里给拽了出来啊！
【红樱桃d】：卧槽！！！！！！！！
一句国粹，打破了群里的死寂。
【红樱桃d】：停……停牌了？
【红樱桃d】：@诡神莫测老板……这……你……
她一连串打了好几个字，又都删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震惊？
恐惧？
还是……五体投地的膜拜？
另一边，陈倾雪也是心神巨震。
她作为专业人士，当然知道停牌核查意味着什么。
但她完全无法理解，莫测是怎么做到提前预判的！
上午卖出的时候，恒立实业明明封单坚决，市场情绪一片狂热，没有任何一丝要出问题的迹象。
他是怎么知道晚上会出公告的？
未卜先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陈倾雪自己都吓了一跳。
【青苹果c】：莫总……您上午卖出的决策，简直是神来之笔。
她只能用这样一句苍白的话，来表达自己内心的骇然。
林清浅那边，也终于有了动静。
【白蔷薇c】：……原来这才是你计提“机会成本”的依据。你提前预判了停牌核查。
她的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质问，只剩下一种近乎解剖般的冷静。
她放弃了用逻辑去理解，转而开始接受这个无法理解的事实。
紧接着，是苏挽晴。
【黄杨桃b】：我下午复盘了恒立实业近期的所有龙虎榜数据和交易回报，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监管会介入……你的“关键因子”，是监管动向？
苏挽晴的发言，带着一种恍然大悟后的颤栗。
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她模型里缺失的，最重要的参数——来自未来的风险预警。
学霸的思维，永远在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青苹果c】：我的风控预案需要全部重写。常规市场风险评估体系，在您这里已经完全失效。
陈倾雪发出一行带着苦笑的文字。
她感觉自己这个cRo，像个给神仙开车的司机，神仙闭着眼睛都知道哪条路有坑，她还在那拿着地图研究路况。
看着群里这一个个被震到世界观崩塌的女人，莫测嘴角的弧度，彻底压不住了。
完美。
这波逼，装得浑然天成，不带一丝烟火气。
他就是要用这种绝对的、无法被逻辑解释的“神迹”，来彻底统一思想，奠定自己在这艘草台班子战舰上，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精准地找到了那个最需要被“教做人”的头像。
【诡神莫测】：@红樱桃d
他只发了一个艾特。
但所有人都知道，审判，要开始了。
【诡神莫测】：人呢？跪着干嘛？站起来说话啊。
他慢悠悠地打出第二行字。
【诡神莫测】：你那樱桃小嘴不是很能叭叭吗？上午是谁哭着喊着，说我们的吻都被狗吃了，要开着玛莎拉蒂来我宿舍楼下，用大喇叭循环播放《爱情骗子我问你》的？
这番话，阴阳怪气到了极致。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踩在陆沉霜今天上午的每一个痛点上。
杀人，还要诛心。
莫测觉得还不够，又补上了最后一刀。
【诡神莫测】：现在懂了吗？为什么你的布加迪被我卖了，换成了二手奥拓？
【诡神莫测】：因为你的布加迪，明天开始就要进维修站关禁闭了。
【诡神莫测】：而我的奥拓，还能继续在高速上，快乐地蹦迪。
消息发出。
整个群，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红色的樱桃头像，亮了一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然后又暗了下去。
又亮起，又暗掉。
反复几次。
最终，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