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名北境边军铁血煞气的护卫下,陆尘畅通无阻地穿过了皇都外城。沿途,那些暗中窥视的目光,在接触到这支沉默而危险的军队时,都如同被烫到一般,迅速缩了回去。
镇南王府的暗卫,巡天司的探子,乃至其他心怀鬼胎的势力,此刻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支队伍护着那个青袍少年,一路行至皇都东门外。
城外,夜色更深,寒风凛冽。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早已在此等候,清一色的玄黑马车,由一种名为“黑鳞驹”的三阶妖兽牵引,车厢上铭刻着北境边军的狼头徽记和加固阵法。除了车夫,还有约莫三百名精锐边军骑士肃立四周,人与坐骑皆沉默无声,唯有旌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龙骧大将军,镇守北境多年的军方巨头,显然对这次“接应”极为重视,派出的皆是百战精锐。
张烈校尉将陆尘引至中间一辆最为宽大、防御也最强的马车前,沉声道:“侯爷,请上车。我们需连夜赶路,尽快离开京畿范围。”
陆尘点了点头,没有多言,掀开车帘钻了进去。车厢内部颇为宽敞,布置简洁却坚固,设有简单的聚灵和隔音阵法。他刚一坐下,便再也压制不住伤势,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暗红色的血液,其中甚至夹杂着些许内脏碎片。
强行施展“万象归墟”的后遗症,以及一路奔逃的消耗,此刻如同火山般爆发开来。他不敢怠慢,立刻取出疗伤丹药服下,又握紧那大半颗尚未完全炼化的锐金道源果,汲取其中精纯的锐金之气和能量,滋养破损的经脉和脏腑,同时运转《不动明王经》稳定心神,对抗业力的残余影响。
车队在张烈一声令下后,开始缓缓启动,黑鳞驹迈动四蹄,速度逐渐加快,沿着官道,向着北方疾驰而去。沉重的车轮碾过地面,发出隆隆声响,打破了夜的寂静。
皇都那巍峨的轮廓,在身后逐渐缩小,最终被沉沉的夜色和远山吞没。
离开了。
终于离开了这座汇聚了无数荣耀、阴谋与杀机的雄城。
陆尘靠在车厢壁上,感受着身体的虚弱和疼痛,心中却是一片奇异的平静。皇都之行,虽危机四伏,几度濒死,但他终究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夺得了天骄魁首,更获得了“冠军侯”的爵位和前往北境的机会。
这并非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北境边军,与蛮族接壤的苦寒之地,战火连年,危险程度丝毫不下于皇都。但那里,同样有着更多的机会,更广阔的天地,以及……更不受约束的杀戮!
对于拥有杀戮神符的他而言,战场,或许才是最适合他的舞台。
就在他思绪翻飞,车队即将加速,彻底远离皇都范围之时——
“希津津——!”
车队前方,领头的黑鳞驹忽然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整个车队的速度骤然减缓,最终停了下来。
一股清冷而纯净的气息,如同月华洒落,悄然出现在车队前方。
陆尘眉头微皱,灵识探出车厢。
只见官道中央,月光之下,一道窈窕的月白身影,静静而立。她容颜清丽绝伦,气质空灵如仙,正是听雪楼圣女,慕雨晴。
她孤身一人,并未带任何随从,就那样拦在了北境边军的车队之前。
张烈校尉策马上前,面色冷峻,抱拳道:“这位姑娘,为何拦住我军去路?此乃北境边军车队,奉命护送冠军侯前往北境,还请行个方便。”
慕雨晴目光越过张烈,直接望向陆尘所在的马车,清冷的声音在夜风中飘荡:“张校尉,我并无恶意。只想与故人……陆侯爷,说几句话。”
张烈眉头紧锁,显然有些为难。军令在身,需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这时,陆尘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张校尉,无妨。”
张烈闻言,这才挥了挥手,示意麾下军士稍安勿躁,但依旧警惕地注视着慕雨晴。
陆尘推开马车门,走了下来。夜风拂动他染血的青袍,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愈发苍白,但他的眼神,却如同寒星般坚定。
两人隔着数丈距离,在官道上相对而立。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一个清冷如仙,一个煞气未消,画面显得有些奇异。
“慕圣女,还有何事?”陆尘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慕雨晴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和身上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气,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心疼,但很快便隐去。她轻声道:“此去北境,万里之遥,路途凶险。边军虽能护你一时,但北境本身,亦是龙潭虎穴。镇南王府的势力,蛮族的威胁,还有……你体内的隐患,都需万分小心。”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盒,玉质温润,上面雕刻着冰雪花纹。“这里面,是三颗‘冰心丹’,乃我听雪楼秘制,对于稳定心神、压制戾气有奇效。你……带着吧,或许有用。”
她将玉盒轻轻抛向陆尘。
陆尘伸手接过,玉盒入手冰凉,带着一丝她身上特有的清冷气息。他能感觉到,这玉盒和其中的丹药,都非同寻常,价值不菲。
“多谢。”他将玉盒收起,没有推辞。他现在确实需要这类丹药。
“还有这个。”慕雨晴又取出一枚看似普通的白色玉佩,上面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股隐晦的空间波动。“这是一枚单向传讯符,只能使用一次。若……若你到了北境,遇到真正无法解决的生死危机,捏碎它。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这一次,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担忧。
陆尘看着那枚玉佩,没有立刻去接。他知道,这枚玉佩背后,可能牵扯到听雪楼,牵扯到慕雨晴自身的麻烦。接受它,意味着欠下一个更大的人情。
慕雨晴见他迟疑,直接将玉佩塞到了他的手里,触手冰凉滑腻。“拿着!北境不比皇都,那里……没有规则可言。”
她的指尖与陆尘的手掌一触即分,速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陆尘握紧了那枚带着她体温和清冷香气的玉佩,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
见他收下,慕雨晴似乎松了口气,但眼中的忧色并未减少。她看着陆尘,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
“保重。”
说完,她不再停留,深深地看了陆尘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然后毅然转身,月白的身影如同惊鸿般,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官道旁的密林之中,再无痕迹。
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陆尘站在原地,握着那枚尚带余温的玉佩和冰冷的玉盒,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夜风吹动他的发梢,带来远方密林的沙沙声响。
他知道,慕雨晴此举,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在他成为众矢之的、身负“魔功嫌疑”之时,她依旧前来相送,赠丹赠符,这份情谊,他记下了。
“侯爷,该启程了。”张烈校尉在一旁低声提醒道。
陆尘收回目光,将玉佩和玉盒郑重收起,转身重新登上马车。
“走吧。”
车队再次启动,速度更快,如同一条黑色的洪流,沿着官道,义无反顾地向着北方,向着那片充满未知与战火的土地,疾驰而去。
皇都的灯火,彻底消失在身后的地平线下。
前路,是凛冽的北风,是无垠的旷野,是血与火的边关。
冠军侯陆尘的北境之行,正式开启。
而皇都之内,关于他离去消息,也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各大势力。
镇南王府内,南宫傲摔碎了心爱的玉壶,面色狰狞:“北境?以为躲到那里就能安稳了吗?传令下去,让我们在北境的人,‘好好关照’这位冠军侯!”
巡天司,莫问天看着手中的情报,眼神深邃:“冠军侯……北境……也好,那里或许更能看清你的真面目。”
三皇子府邸,南宫羽把玩着一枚棋子,嘴角噙着冷笑:“北境可是个磨刀石,就看你这把刀,是越来越利,还是……彻底崩断。”
皇城深处,南宫擎负手立于殿外,望着北方星空,无人能窥知其心中所想。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围绕陆尘的风波,并未因他的离开而平息,反而随着他前往北境,掀开了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凶险莫测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