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山道像条被人随手丢弃的长绳，在连绵的山峦间绕来绕去，一眼望不到头。
易阙勒住马缰，望着前方又一个陡峭的弯道，忍不住咂咂嘴：“他娘的，这路是跟咱们有仇还是怎地？走了三天，愣是没见着真正高原的影子。”
身下的黑马打了个响鼻，蹄子在碎石地上刨了刨，显然也累得不轻。
旁边的青媚勒过马，白了他一眼：“之前是谁拍着胸脯说‘半天就能冲上高原’的？现在知道牛皮不是吹的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易阙嘿嘿一笑，“谁能想到这山路这么折腾？再说了，慢工出细活，咱们多走走，正好适应适应海拔，免得上去了头晕。”
小蝶在一旁轻声道：“马儿好像饿了。”她指着路边一丛枯黄的草，语气里带着心疼——这五匹神骏的高头大马，三天来没少吃苦，山道上水草稀疏，别说丰美的牧草，连像样的干草都难找，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都黯淡了几分。
“停会儿吧。”易阙翻身下马，拍了拍黑马的脖子，“让它们歇口气，找找吃的。”
三人把马牵到一处背风的山坳，那里长着几丛相对茂盛的野草。
马儿们立刻低下头，大口啃了起来，连尾巴都懒得摇了。
易阙坐在一块石头上，掏出水囊递给俩女：“喝点水，歇会儿。”
青媚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又递还给易阙，语气里带着抱怨：“都怪你，出发前不说备点马料，现在好了，马儿跟着咱们遭罪。”
“这不是没想到嘛。”易阙挠挠头，“谁知道北部高原的门槛这么高？再说了，马是活物，总不能跟咱们一样啃干粮吧？让它们吃点天然的，说不定更健康。”
“呸，就你歪理多。”青媚瞪了他一眼，却也没真生气。
这三天来，虽然赶路辛苦，倒也别有一番滋味——白天在山道上颠簸，看云卷云舒，晚上就找块平坦的地方搭帐篷，听风声穿过山谷。
说到搭帐篷，前两晚可真是手忙脚乱。第一天晚上，刚把帐篷支起来，就刮起了大风，差点把帐篷掀飞，三人手忙脚乱地用石头压住边角，折腾到半夜才睡安稳。
第二天晚上更糟，不仅刮风，还下起了雨，帐篷漏了个小缝，把铺在底下的兽皮都浸湿了，三人挤在一起，冻得瑟瑟发抖。
“还是铁关郡的酒楼舒服。”小蝶抱着膝盖，小声说道，“有暖烘烘的火炉，还有软乎乎的床……”
“可不是嘛。”青媚也叹了口气，“还有热水澡，哪像现在，三天没好好洗漱，身上都快有味了。”
易阙凑过去，故意在俩女身上闻了闻，咂咂嘴：“香，还是香的，比山里的野花还香。”
“滚！”青媚笑骂着推了他一把，“没个正经。”
歇够了，三人继续赶路。夕阳西下时，终于找到一处相对平坦的山坡，决定就在这里扎营。
易阙手脚麻利地搭帐篷，青媚和小蝶则捡了些枯枝，准备生火。
夜幕降临时，帐篷搭好了，篝火也燃了起来，跳跃的火光映着三人的脸。
易阙烤了几块风干肉，递给俩女：“凑活吃点，明天应该就能上高原了。”
肉干又硬又柴，嚼起来费劲，但在这寒夜里，能吃到热乎乎的东西已经不错了。青媚嚼着肉干，忽然打了个寒颤：“好冷啊。”
山里的夜晚确实冷得邪乎，虽然已经是五月，却跟深秋似的，风一吹，冻得人骨头疼。
小蝶也往火堆边凑了凑，小声道：“晚上睡觉会不会更冷？”
易阙拍了拍胸脯，一脸得意：“怕什么？有爷在，保证你们暖和。”
果然，到了睡觉的时候，帐篷里冷得像冰窖。
青媚和小蝶毫不犹豫地挤到易阙身边，一人抱一条胳膊，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易阙的体温比常人高些，像个天然的暖炉，俩女很快就暖和过来，呼吸也变得均匀。
“哼，白天跟我拌嘴，晚上还不是得靠爷取暖？”易阙心里偷乐，手上却不老实起来，指尖轻轻划过青媚光滑的脊背。
青媚在睡梦中哼唧了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却没醒。
易阙胆子更大了，手慢慢往下移，刚摸到她的腰，青媚忽然睁开眼，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神里带着警告：“老实点！”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咱们活动活动，暖和暖和？”易阙笑得一脸暧昧。
“活动你个头！”青媚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再乱来，我就把你踹出去喂狼！”
旁边的小蝶也被吵醒了，红着脸小声道：“别闹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易阙嘿嘿一笑，也不再逗她们，只是把俩女搂得更紧了：“睡吧，有爷在，狼不敢来。”
夜里，风声又起，夹杂着几声狼嚎，听得人心里发毛。青媚和小蝶下意识地往易阙怀里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俩女身体的颤抖。
“别怕。”易阙轻轻拍着她们的背，“有我呢。”他运转起混元一气功，一股暖流从体内散发出来，包裹着俩女，让她们渐渐放松下来，重新沉入梦乡。
易阙却没怎么睡，他在想玄难，想那位神秘的义爷爷，也想苏曼陀罗。不知道她在北极大陆怎么样了？有没有受苦？
易阙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半块玉佩，是苏曼陀罗临走前给他的，说是能在闲暇时刻想她……
“等我。”他在心里默念，“一定尽快找到你。”
第三天清晨，三人收拾好帐篷，继续赶路。或许是适应了山路，或许是离高原越来越近，这一天的行程顺利了不少。
傍晚时分，当他们转过最后一道山弯时，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像一块巨大的绿毯，铺在天地之间，远处是连绵的雪山，山顶的积雪在夕阳下闪着金光，天空蓝得像一块宝石，大朵大朵的白云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到了！”易阙勒住马，激动地喊道。
青媚和小蝶也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说不出话来。这就是北部高原？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壮阔，还要美！
三人翻身下马，任由马儿在路边吃草，自己则跑到草原边缘，张开双臂，感受着带着青草气息的风。
“真舒服啊。”小蝶闭上眼睛，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青媚也深吸一口气，笑道：“果然没白来。”
易阙躺在草地上，绿茸茸的草没过了他的身子，像一张柔软的床。他看着天上的云，忽然笑道：“你们说，这云朵软不软？要是能上去滚滚床单，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你脑子里就不能想点正经的？”青媚走过来，在他肚子上踩了一脚，却故意扯开身上的兽皮，露出大半雪白的胸脯，眼神勾人，“想上去？那你带我们去啊，保证让你……冻掉舌头。”
易阙眼睛都看直了，一把抓住她的脚踝，把她拉倒在自己身上，低头就要亲下去。
青媚却伸手按住他的脸，笑嘻嘻地说：“别急啊，这里天高地阔，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看见就看见呗。”易阙含糊道，“让他们见识见识爷的威风。”
小蝶在一旁看得脸红，却也忍不住笑：“你们别闹了。”
三人在草地上嬉闹了一阵，直到马儿们发出不满的嘶鸣，才想起该给它们找些好草吃。
易阙牵着马，往草原深处走了走，那里的草长得又高又密，马儿们立刻埋头吃了起来，连头都不抬。
“接下来去哪？”小蝶靠在易阙身边，轻声问道。
“找个部落落脚。”易阙摸着下巴，“咱们得先适应适应高原的气候，顺便打听打听路。你们没觉得这里的空气比铁关郡稀薄吗？”
青媚愣了一下，仔细感受了一下，点头道：“好像是有点。呼吸起来没那么顺畅。”
“这就是了。”易阙道，“别看这点差别，真要是打起来，可能就差着生死呢。在平地上能打半个时辰，到了这里，说不定一刻钟就脱力了。”
“那怎么办？”小蝶有些担心。
“慢慢适应呗。”易阙笑道，“找个部落住几天，吃点当地的东西，跟他们学学怎么在高原上活动。再说了，说不定还能蹭几顿好的。”
青媚白了他一眼：“就知道吃。那咱们怎么找部落？这草原一望无际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你就不懂了吧？”易阙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草原部落离不开打猎，打猎离不开什么？眼睛啊。”他指了指天边，“你看那是什么？”
俩女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遥远的天际有两个小黑点，正在盘旋飞舞，时不时俯冲一下，又迅速升起。
“是老鹰？”小蝶不确定地问道。
“答对了！”易阙打了个响指，“这叫苍鹰，草原部落的好帮手，能帮他们找猎物。跟着它们，准能找到部落。”
青媚还是有些怀疑：“万一只是野生的呢？”
“那就抓来烤了吃。”易阙说得理直气壮，“这么大的鹰，肯定够咱们吃一顿了。”
“你就知道吃。”青媚笑骂着，却也翻身上马，“那还等什么？走吧。”
易阙也跳上马，一把搂住青媚的腰：“驾！”
三人三骑，加上两匹驮马，朝着苍鹰盘旋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踏在草原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惊起了一群群飞鸟。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草原的气息，让人浑身舒畅。
一炷香的功夫，他们离苍鹰盘旋的地方越来越近，那两个小黑点也越来越清晰——果然是两只矫健的苍鹰，翅膀展开足有一米多长，羽毛呈深褐色，眼神锐利如刀，正围着一片土丘盘旋。
“看来真有部落。”青媚眼睛一亮，语气里带着兴奋。
小蝶也笑道：“易大哥说得对。”
易阙得意地扬了扬头：“那是，爷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
话音刚落，就见土丘后面冲出一道身影，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速度极快，像一阵风似的朝他们奔来。那人穿着一身棕色的兽皮衣裙，裙摆很短，露出结实的小腿，头上梳着两条麻花辫，随着马的颠簸左右摇摆。
“远方的客人，你们打哪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带着点生涩的汉话口音，却格外好听。
易阙勒住马，定眼一看，不由得在心里暗赞一声——好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女！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又大又亮，像草原上的星星，鼻子高挺，嘴唇饱满，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带着一股野性的美。
“我们从大雍神朝来。”易阙翻身下马，摆出一个自认为最有魅力的笑容，“想去北边的海峡，路过此地，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少女也下了马，她的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
她上下打量了易阙三人一番，目光在他们的马匹上停留了片刻，笑道：“大雍来的客人？你们怎么还在草原上晃悠？不知道晚上有狼群吗？”
“这不是刚上来，不熟悉情况嘛。”易阙故作憨厚地笑了笑，“正愁没地方去呢，没想到就遇到姑娘你了，真是缘分。”
青媚和小蝶也下了马，走到少女身边。青媚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胭脂盒，递了过去：“妹妹，我们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送给你，算是见面礼。”
那胭脂盒是青媚在铁关郡买的，盒子是用檀香木做的，上面还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打开来，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
少女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惊喜道：“这是……胭脂？在我们部落，只有首领的女儿才有这个！太谢谢姐姐了！”她笑得更开心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格外可爱。
“妹妹喜欢就好。”青媚笑着说，拉着少女的手，“妹妹叫什么名字？这里是什么部落啊？”
“我叫阿古拉。”少女爽快地答道，“我们是秋山部落，就在前面不远。你们要是不嫌弃，就跟我回部落吧，我阿爸阿妈一定会很高兴招待你们的。”
“那太好了，多谢阿古拉妹妹。”小蝶也露出笑容，她很喜欢这个直爽的草原少女。
三个姑娘很快就聊到了一起，叽叽喳喳的，像三只快乐的小鸟。
阿古拉给她们讲草原上的趣事，说哪里的草最丰美，哪里的湖水最清澈，还说她的这两只苍鹰有多厉害，能从几百里外找到猎物。
青媚和小蝶也给阿古拉讲大雍神朝的事情，说长安的繁华，说酒楼里的美食，听得阿古拉眼睛闪闪发光。
易阙在一旁插不上嘴，只能看着她们笑，心里却在感慨——女人的友谊真是奇怪，刚见面就能好得像亲姐妹。
“对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阿古拉忽然想起什么，“我阿爸让我出来找几只野兔，回去做晚餐，要是晚了，他该着急了。”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哨子，吹了一声。天空中的两只苍鹰立刻俯冲下来，落在她的肩膀上，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显得格外亲昵。
“哇，它们好乖啊。”小蝶忍不住赞叹道，伸手想去摸苍鹰的羽毛。
阿古拉笑道：“它们很温顺的，你摸摸看。”
小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苍鹰抖了抖羽毛，却没有躲开。柔软的羽毛蹭过指尖，痒痒的，很好玩。青媚也伸手摸了摸，笑得合不拢嘴。
易阙见她们玩得开心，也走过去，想摸摸苍鹰。谁知道他刚伸出手，那两只苍鹰突然炸毛了，翅膀一扇，“噌”地飞了起来，在他头顶盘旋，发出尖锐的叫声，像是在警告。
“咦，它们怎么了？”阿古拉有些奇怪，吹了几声哨子，可苍鹰就是不肯下来，只是在易阙头顶盘旋。
易阙也有些尴尬，挠挠头：“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青媚和小蝶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古拉走到易阙身边，皱着鼻子在他身上闻了闻，歪着头说：“大叔，你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血腥味？又不太像。”
“大叔？我有这么老吗？小爷如今一江湖豪侠样，哼，真是没眼光！”易阙心里不爽，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易阙忽然又心里一动——他反应过来了了，晓得阿古拉说的是什么。
肯定是自己灵魂里沾染的铁血杀伐之气，被苍鹰闻到了。
这些猛禽对血腥味最敏感，尤其是那种经历过无数厮杀的气息，更是会让它们警惕。只是没想到，这个叫阿古拉的少女，鼻子竟然也这么灵。
“可能是我之前打猎沾到的吧。”易阙随口找了个借口。
阿古拉也没多想，又吹了几声哨子。这次，苍鹰终于慢慢落了下来，却没停在阿古拉肩膀上，而是落在了她的马背上，依旧警惕地盯着易阙。
“别管它们了，我们走吧。”阿古拉翻身上马，“跟我来。”
易阙三人也赶紧上马，跟在阿古拉身后。阿古拉的马跑得很快，像一阵风似的，她的麻花辫在身后飞扬，清脆的笑声洒满了草原。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五匹马在草原上奔驰，身后扬起滚滚烟尘。天空中的苍鹰盘旋着，像是在为他们引路。
易阙看着前面阿古拉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的青媚和小蝶，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不管前路有多少风雨，有这些人陪着，似乎也没那么难了。
他勒紧马缰，加快速度，追了上去：“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