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这个字,与其说是一个回答,不如说是在极致恐惧和生理性颤抖下,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一个破碎不堪的本能音节。
它微弱得几乎被夜风瞬间吹散,却清晰地钻入了宫寒渊的耳中。
“疼?”宫寒渊重复了一遍这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玩味的、近乎残忍的审视。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紧锁住沈怜星布满泪痕、惨白如纸的脸,仿佛要从中解读出更多的东西。
是身体被匕首抵住的疼痛?还是心灵被他这番羞辱和逼迫折磨的疼痛?抑或,两者皆有?
然而,沈怜星已经无法给出任何更清晰的回应了。
在那个音节脱口而出的瞬间,她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被抽干。
她僵硬地靠在门板上,如同被无形的冰封冻结,连颤抖都变得微弱下来。
瞳孔涣散,眼神空洞,里面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一片死寂的茫然,仿佛灵魂已经飘离了这具正在承受酷刑的躯壳。
生死一线!她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撞击,每一次跳动都似乎要撞上那冰冷的刀尖。
大脑是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能力都在那可怕的问题和死亡的威胁下彻底停摆。
她无法分析他的意图,无法权衡利弊,甚至无法组织起一个完整的、能够自救的念头。
她就像一只被毒蛇盯住的青蛙,除了僵立等死,做不出任何反应。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更衬得这方寸之间的死寂令人窒息。
宫寒渊没有催促,也没有撤回匕首,他就那样维持着俯身逼近的姿势,刀尖依旧稳稳地抵在她的心口,目光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在她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变化上逡巡。
他在等。等一个更明确的答案?等她的精神彻底崩溃?还是……在等他自己都未必清楚的某种反应?
沈怜星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泪无声地流淌,冰冷的夜风很快将泪痕冻结,带来刺痛的寒意。
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万丈深渊的边缘,脚下是虚无,身后是冰冷的门板,前方是他和那柄致命的匕首。
无论向哪个方向,都是万劫不复。
她甚至开始想,或许就这样被他刺死,也是一种解脱。
至少,不用再日日夜夜活在这种无穷无尽的恐惧、屈辱和身心俱疲的折磨之中。
不用再连累桃花……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菌,迅速蔓延。
她的眼神中,那原本强烈的求生欲,似乎正在一点点被绝望的死灰所覆盖。
宫寒渊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近乎认命的死寂。
他抵着她心口的刀尖,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就在沈怜星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迎来终结之时,他忽然又开口了,声音依旧低沉,却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近乎蛊惑的意味:“除了‘疼’……就没有别的了?”
他的刀尖轻轻划动,不是向下刺入,而是沿着她衣襟的弧度,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向上移动了半分,停在了她锁骨下方更敏感的位置。
“告诉杂家,”他的气息拂过她冰冷的耳垂,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一个阉人的爱慕,在你看来……是什么?是耻辱?是噩梦?还是……你沈怜星,这辈子都挣脱不开的宿命?”
又一个更加尖锐、更加直白、更加将她逼入绝境的问题!
沈怜星猛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如同垂死的蝶翼,剧烈地颤抖着。
宿命?难道她被冠上克夫之名,母亲被害,自己沦落至此,如今还要被一个“阉人”用这种方式禁锢折磨,就是她的宿命吗?
不!她不甘心!一股微弱却顽强的反抗意识,如同灰烬中最后一点火星,在她心底挣扎着亮起。
可她依旧无法回答。任何肯定的、否定的、或者模棱两可的回答,在此刻仿佛都是错的,都会成为他手中那把匕首落下的理由。
她只能僵立着,用沉默和无法控制的生理性战栗,来应对这巅峰的恐惧。她感觉自己正在被这无声的对峙和可怕的问题,一寸寸地凌迟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