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高度紧张和死寂的压迫下,仿佛被无限拉长。
沈怜星的手臂因长时间保持固定的研磨姿势而开始酸麻刺痛,纤细的手腕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更要命的是,精神持续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让她指尖的触感变得麻木而迟钝,掌心里也因为那无孔不入的恐惧而沁出了冰凉的薄汗。
就在她试图极其细微地调整一下握姿,以缓解那几乎要达到极限的疲惫和紧张时,灾难发生了——那枚沉实、冰冷、沾了她汗湿手滑的松烟墨锭,竟像一尾滑不留手的黑鱼,毫无预兆地从她微颤的指尖猛地挣脱!
“哐当!”
一声不算响亮,但在落针可闻的书房内却无异于晴天霹雳的脆响!
墨锭直坠而下,带着千钧之力,不偏不倚,狠狠砸在宫寒渊刚刚批阅完毕、朱红墨迹犹未全干的一份摊开的公文卷宗正中央!
“噗——”
浓黑黏稠的墨汁如同濒死怪物吐出的毒液,瞬间从落点炸裂开来,疯狂地吞噬、晕染、玷污着那些工整严谨的字迹和那象征着生杀予夺的鲜红朱批!
不过眨眼功夫,大片卷宗已被污浊得面目全非,彻底毁坏!
心神紧张,失手落墨,污损重要!
沈怜星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一片空白。她眼睁睁看着那丑陋的墨迹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仿佛看到了自己瞬间灰飞烟灭的未来。
那是何等重要的公文?是边关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是决定某位朝廷大员生死的弹劾奏章?还是……她根本不敢去想!
一股灭顶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血液在刹那间冻结成冰。
她的脸色在瞬间褪尽所有血色,惨白得如同新糊的窗纸,连嘴唇都变成了青紫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摇摇欲坠。
她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看向宫寒渊,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绝望。
宫寒渊的动作骤然停顿。
他垂眸,凝视着那份被墨迹彻底吞噬、已然报废的公文,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戴上了一张完美无瑕的玉石面具。
瞬间,整个书房内的空气在他垂眸的瞬间骤然凝固、沉降,一股比西伯利亚寒风更刺骨的凛冽杀意,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几乎要凝结成霜!
沈怜星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膝盖撞击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发出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濒死的哭腔:“督公恕罪!民女……民女罪该万死!民女不是故意的!求督公饶命!”
她以额触地,冰冷的触感远远不及心底寒意的万分之一。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凄惨的死状——被拖出去乱棍打死?被投入诏狱受尽酷刑?还是……被当场格杀,血溅五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每一息都像是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