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清脆的骨裂和随之而来的凄厉惨叫,如同重锤般砸在每一个被困在酒楼中的人心上。
食客们个个面如土色,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些胆小的女眷更是直接吓晕了过去,被同伴慌乱地扶住。
整个酒楼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只剩下恐惧在无声蔓延。
沈怜星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才吃下去的美味佳肴此刻仿佛变成了沉重的石块,堵在胸口,让她几欲作呕。
她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桌沿,冰凉的木质触感传来,指甲因用力而深深陷入木头纹理之中。
她不是没见过伤病,甚至亲手处理过更严重的创伤,在庄子上时也曾为摔断腿的庄户正骨,但那种在救死扶伤环境下、旨在减轻痛苦的医治,与眼前这纯粹为了震慑与施虐、以制造痛苦为目的而施加的残酷刑罚,截然不同。
这种赤裸裸的暴力,带着一种摧毁人性的恶意。
桃花更是吓得小脸煞白,毫无血色,死死抓住沈怜星的衣袖,浑身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若不是强忍着,用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恐怕早已失声尖叫出来。
楼下的行刑并未停止。那被踩断手腕的男子哀嚎着被像死狗一样拖到一边,身体因剧痛而不停抽搐。
另一个似乎是他同伙的人,被番役揪着头发,强迫他抬起头,脸上混杂着鼻涕眼泪,满是绝望。
“说!赃银藏在何处?还有哪些同党?”
档头的声音冰冷依旧,仿佛刚才踩断人手腕的不是他一般,那平淡的语气更显其冷酷。
“我……我不知道……官爷饶命……啊——!”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一名番役面无表情地抽出腰间的铁尺,那铁尺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狠狠抽打在那人的小腿骨上!
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响起,那人顿时痛得蜷缩起来,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在地面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恐惧的骚动,还夹杂着失禁的腥臊气。
东厂番役们如同没有感情的傀儡,眼神空洞而冷漠,精准地执行着命令,制造着痛苦。
他们眼神扫过瑟瑟发抖的食客,如同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那目光中不带任何怜悯,只有完成任务般的麻木。
沈怜星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残忍的景象,目光落在面前几乎未动的菜肴上,那油腻的光泽此刻只让她感到更加反胃。
但耳朵却无法屏蔽掉那些痛苦的呻吟、绝望的求饶声以及番役冰冷的逼问。
她紧紧咬着下唇,几乎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努力调整呼吸,压下喉咙口不断上涌的恶心感。
她知道,此刻绝不能流露出任何异常,更不能引起这些煞神的注意,否则下一个被拖下去的,可能就是自己。
这就是东厂的办案方式吗?如此直接,如此血腥,如此……毫不留情!
难怪京城上下闻东厂而色变,难怪宫中小太监谈及督公便如同谈及鬼魅。
这不仅仅是权力的碾压,更是一种对人心灵的残酷践踏。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出那个名字——宫寒渊。
这些如狼似虎、手段狠辣的番役,便是他的爪牙,他们的行事风格,无疑深深烙印着他的意志。
他们此刻展现出的暴戾与冷酷,是否正是他意志的体现?那个仅有一面之缘,俊美如神只,却散发着地狱般寒气的男人,他平日里所处的,便是这样一个人间炼狱吗?他又是以何种心态,主宰着这一切?
想到这里,沈怜星只觉得那股寒意更加刺骨,连指尖都变得冰凉麻木。
她之前对于“暗中相助”的些许猜测和不安,在此刻亲眼所见的、血淋淋的东厂手段面前,变得愈发清晰和沉重。
若真是他,那这份看似“恩情”的背后,该是何等令人恐惧的图谋?与这样的人产生牵连,无异于与虎谋皮。
她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杯中的茶水漾开一圈圈凌乱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