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曼哈顿下城。
窗外是淅沥沥的冷雨，那是大西洋吹来的湿气，打在百叶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但在这间位于高层的办公室里，空气干燥、温暖，且弥漫着一股昂贵的现磨咖啡味。
这里是ARK Invest（方舟投资）的总部。
凯瑟琳·伍德，这位被华尔街称为“女股神”、“科技女皇”的女人，正戴着她那标志性的黑框眼镜，手里捏着一支笔，在一份厚厚的报告上飞快地做着批注。
她的办公桌上，摆着三个显示器。左边是特斯拉的K线图，中间是彭博终端机不断跳动的全球资讯，而右边，竟然播放着一段来自遥远东方的视频。
视频里，一个年轻的中国男人正站在大屏幕前，指着“共创广场”四个大字，侃侃而谈。
那是周致远昨晚发布会的录播，配上了英文字幕。
“这就是你说的‘东方变量’？”
凯瑟琳停下笔，转头看向站在办公桌对面的首席分析师布莱恩。
布莱恩是个年轻的亚裔，此刻他显得有些兴奋：“是的，凯瑟琳。虽然他们的股价在上海交易所，我们买起来有点麻烦，但这家公司……太特别了。你看完那个‘共创广场’了吗？这简直就是天才的想法！”
“我看完了。”
凯瑟琳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特斯拉在教用户怎么开车，而这家昌明……在让用户教他们造车。”
“不仅如此，”布莱恩补充道，“他们的数据闭环做得非常可怕。我查了他们的供应链，那个叫‘蜂鸟’的电池公司，技术指标比宁德时代还要激进。而且，他们的oS（操作系统）迭代速度，比ioS还快。”
凯瑟琳重新戴上眼镜，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她在华尔街是个异类。那些穿着定制西装的老白男们还在盯着市盈率、盯着财报上的每一个小数点时，她只看一样东西——颠覆性。
她赌对了比特币，赌对了特斯拉。
现在，她觉得自己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令人血脉偾张的味道。那是旧秩序崩塌前，新王登基时的火药味。
“布莱恩，你知道华尔街现在怎么看中国车企吗？”凯瑟琳冷笑一声，“他们觉得那是一群靠补贴、靠抄袭活着的廉价工厂。他们甚至分不清昌明和长城有什么区别。”
“那是一群瞎子。”布莱恩耸耸肩。
“所以，我们要当那个睁眼的人。”
凯瑟琳拿起笔，在那份报告的封面上，重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发布吧。把评级调到‘Strong buy’（强烈推荐买入）。还有，把标题改一下。”
布莱恩一愣：“改成什么？”
凯瑟琳指了指屏幕上周致远那张自信的脸，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就叫——《轮子上的苹果》。”
……
北京时间，上午九点。
A股刚刚开盘前的集合竞价阶段，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被一颗深水炸弹炸得巨浪滔天。
各大财经App的推送几乎在同一时间弹了出来：
【重磅！ARK基金发布最新研报：给予昌明汽车（）“强烈推荐”评级，目标价上调50%！】
【女股神凯瑟琳·伍德：昌明不是下一个特斯拉，它是汽车界的苹果！】
【ARK报告深度解析：从“用户共创”看昌明的生态护城河，软件收入占比或将超越硬件！】
对于神州的股民来说，“木头姐”这三个字，那就是风向标，是财富密码，是这一届韭菜……哦不，投资者的精神图腾。
在那个年代，能被华尔街顶级机构如此盛赞的中国科技公司，凤毛麟角。
昌明汽车的总部，周致远正坐在办公室里吃早餐。
他的早餐很简单，一碗潭州特色的肉丝粉，外加一个煎蛋。
“周总！周总！”
孙晓峰连门都没敲，直接撞了进来，手里举着平板电脑，脸上的表情比昨晚发布会还要夸张，“炸了！又炸了！咱们被‘木头姐’翻牌子了！”
“噗——”
周致远一口粉差点喷出来，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哭笑不得：“老孙，你这用词能不能文雅点？什么叫翻牌子？”
“哎呀，差不多就那意思！”孙晓峰把平板怼到周致远面前，“你看！ARK的研报！全英文的，我也看不大懂，但财经新闻都翻译了，说咱们是‘轮子上的苹果’！还说咱们的商业模式比特斯拉还性感！”
周致远接过平板，快速浏览了一遍那篇研报的摘要。
不得不说，凯瑟琳·伍德的眼光确实毒辣。
她在报告里精准地指出了昌明最大的潜力——服务性收入。
“传统车企卖车是一次性交易，车卖出去，生意就结束了。但昌明汽车，车卖出去，生意才刚刚开始。他们的主题商店、付费语音包、甚至是未来的自动驾驶订阅服务，将构成一个庞大的现金流生态。这种高毛利、高粘性的商业模式，像极了十年前的苹果公司。”
周致远放下平板，嘴角微微上扬。
“这女人，有点东西。”
“何止是有点东西啊！”李怀这时候也冲了进来，满面红光，手里拿着手机，“周总，开盘了！咱们封死涨停板了！封单量……我的天，两百亿！根本买不进去！”
“我刚才接了十几个电话，全是机构打来的，问咱们什么时候搞下一轮定增，他们想送钱！”
周致远站起身，走到窗前。
楼下的停车场里，密密麻麻地停满了员工的车，远处的三期工厂工地上，塔吊正在缓缓转动。
这种被世界认可的感觉，确实很爽。
但他并没有被冲昏头脑。
“老孙，李怀。”周致远转过身，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事儿是好事，但也别太当真。资本这东西，把你捧上天的时候你是神，把你踩在脚下的时候你是屎。他们看重我们，是因为我们现在能帮他们赚钱。”
“可是周总，这可是ARK啊！华尔街的风向标！”孙晓峰还是抑制不住兴奋。
“风向标也会转的。”周致远淡淡地说，“咱们该干嘛干嘛。那个‘共创广场’的运营要跟上，不能让用户觉得我们只是在搞噱头。既然木头姐夸我们是‘苹果’，那我们的服务就得配得上这个称号。”
“明白！”两人齐声应道。
就在这时，周致远桌上的私人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那个号码很熟悉，但已经很久没有响起过了。
来电显示：林胖子。
周致远愣了一下。
自从上次同学聚会之后，他和林胖子虽然偶尔有微信联系，但像这样在工作时间直接打电话过来，还是第一次。
而且，周致远有一种直觉。
林胖子平时是个乐天派，没事绝不会在这个点打电话。
他挥手示意孙晓峰和李怀先出去，然后接通了电话。
“喂，胖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看了新闻，想来恭喜我股票涨停？”周致远语气轻松地调侃道。
然而，电话那头并没有传来林胖子标志性的大嗓门和笑声。
只有一阵沉重的呼吸声，和背景里嘈杂的争吵声。
“致远……”
过了好几秒，林胖子的声音才传过来。沙哑，疲惫，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哭腔。
“能不能……帮帮我？”
周致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他太了解林胖子了。这个死胖子，哪怕是当年挂科补考、失恋被甩，都是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德行。能让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绝对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
“你在哪？出什么事了？”周致远沉声问道。
“我在……我在西北。”林胖子吸了吸鼻子，声音断断续续，“我在那个……‘图灵智卡’的测试基地。致远，我可能……我可能要把这辈子的积蓄都赔进去了，还要背一身债……”
“图灵智卡？”
周致远脑海里迅速搜索着这个名字。
他隐约记得，半年前林胖子辞去了原来的工作，说是被一个海归博士忽悠去创业了，搞什么“自动驾驶重卡”，说是要颠覆物流行业。当时周致远太忙，只是简单祝贺了一下，并没有太在意。
“你先别急，慢慢说。”周致远安抚道。
“我们的车……刚才在测试场……翻了。”林胖子的声音都在发抖，“投资人就在现场看着。他们说……他们说这是技术欺诈，要撤资，还要起诉我们……公司账上已经没钱了，工人的工资都拖了三个月……”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吼声：“姓林的！别他妈打电话了！赶紧签了解散协议！不然老子把你这堆破铜烂铁全卖了！”
“致远，我……我真的没办法了……”林胖子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知道你现在是大老板，忙得很，但是……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想先把工人的工资结了，然后……然后我就回老家……”
周致远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他听到了电话那头那个绝望的灵魂在求救。
如果只是借钱，那太简单了。对于现在的周致远来说，几百万甚至几千万，不过是一个数字。
但是，他听到了“自动驾驶重卡”。
他听到了“技术瓶颈”。
他甚至通过【遥遥领先】系统赋予的敏锐直觉，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那个年代，自动驾驶重卡确实是个风口，图森未来、智加科技都在搞。但技术路线大同小异，都是在传统重卡上堆雷达、堆算力。
如果林胖子他们失败了，真的是因为技术不行吗？
还是说……是因为他们没有像昌明一样，拥有海量的数据和正确的算法逻辑？
“胖子，你听我说。”
周致远打断了林胖子的哭诉，语气变得无比坚定，“钱的事，好说。但我现在不想跟你谈借钱。”
“啊？”林胖子愣住了。
“把你现在的定位发给我。”
周致远看了一眼窗外，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你别动，也别签任何字。让那些投资人等着。”
“我这就过去。”
“致远，你……你要来西北？这里可是戈壁滩啊……”
“少废话。”周致远拿起外套，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不仅人要去，我还带着我的团队去。”
“既然你说那是技术问题，那我就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技术难题，能难倒我兄弟。”
挂断电话，周致远按下了办公桌上的内线按钮。
“罗斌，叫上你‘星尘实验室’的核心骨干，带上最好的设备。”
“我们要出差。”
“去哪？”罗斌的声音有些懵。
“去西北，去戈壁滩。”
周致远推开办公室的大门，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去捡一个……还没被人发现的‘独角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