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抬头看了眼三兄弟。薛齐站得笔直，眉头微皱；薛文手里攥着笔记本，指节有点发白；薛明搓着手，眼睛一直盯着那间临街的小办公室门牌。
“走吧。”秦雨说，“该签合同了。”
四人穿过马路，推开玻璃门。赵某已经在里面等着，桌上摆着两份打印好的文件，脸上堆着笑：“来啦？坐坐坐，都是格式合同，流程走完就能用铺子了。”
他递过一支笔，语气轻快：“您直接签字就行，后面公司盖章，当天就能交接。”
秦雨没接笔，也没坐下。她拉开椅子，先让三兄弟进去，自己站在最后，伸手拿过合同。
第一页扫完，她就笑了。
“非人为损坏由租户承担维修费？”她念出声，“这句写得挺有意思。”
赵某笑容不变：“行业惯例嘛，小问题我们也会配合处理的。”
“水电老化、排污堵塞，这些是前任留下的问题，不是我使用造成的。”秦雨翻到下一页，“你们想让我背锅？”
赵某干笑两声：“这个……可以协商。”
“协商什么？”薛齐开口，声音不高，但够冷，“你们连产权都拿不出来，还想让我们担维修责任？”
赵某额头开始冒汗。
秦雨继续翻。看到押金条款时，她挑眉：“六个月押金？退租后九十天才能返还？”
“这是标准流程……”赵某刚要解释。
“放屁。”秦雨直接打断，“国家规定商业租赁押金不超过两个月，结算期不超过三十天。你这写着九十天，是想拖死我？”
赵某脸色变了：“这、这是公司统一模板，改不了啊。”
“改不了？”秦雨从包里掏出平板，点开页面，“《商业租赁管理规范》第三十二条，你听听是不是这条——‘出租方不得以格式合同规避法定责任，限制承租方合法权益’。”
秦雨把屏幕转向赵某：“你自己读读，哪条是你能硬扛过去的？”
赵某张嘴想反驳，秦雨已经打开通讯界面：“我现在就打消费者权益热线，让他们派监管员过来，现场做个认定。你说行不行？”
空气一下子安静。
薛文低头在本子上记下时间，一笔一划写得清楚。薛明盯着合同上的数字，小声说：“租金写的是原价六折没错，但这里写着‘实际支付按季度浮动调整’，这不是骗人吗？”
“对，这一条也得删。”秦雨指着那段话，“要么写死固定价格，要么不签。”
赵某擦了把汗：“这……我得请示总部……”
“请示什么？”秦雨合上平板，“你上午答应六折，免一个月租金，下午又拿这种合同糊弄我？你以为我没准备？”
秦雨从包里抽出一张纸，上面贴着打印的对比表：“东街那家房东直租，面积只少八平米，租金比你还便宜一万五，装修新，水电通，押金两个月，还能试运营半个月。”
秦雨把纸拍在桌上：“我现在转身就能去签。你要不想做这笔单，我现在就走。”
赵某终于慌了：“别别别！我可以改！真的可以改！”
“那就改。”秦雨拿出笔，“薛文，把修改建议念一遍。”
薛文翻开本子：“第一，租金明确为市场价六折，三年内不得上调；第二，首月免租期写入合同；第三，押金改为两个月，退租后十五个工作日内结清；第四，水电基础改造费用，中介方承担百分之三十；第五，若因街区改造提前解约，需赔偿三个月租金作为补偿。”
赵某一听，脸都绿了：“这么多条件……公司肯定不同意啊！”
“不同意就算了。”秦雨收起合同，“我们去找东街。”
秦雨作势要走，三兄弟立刻起身跟上。
“等等！”赵某冲上来拦住，“我……我改！我都改！”
“当面改。”秦雨坐下，“一条一条来。薛文，你念，我写。”
秦雨拿起笔，在合同上逐条划掉不合理内容，重新手写补充条款。每写完一条，就念一遍，确保所有人都听清。
赵某坐在对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指紧紧掐着大腿。
写到维修责任时，秦雨抬头：“以后凡属房屋结构、管道电路原始缺陷导致的问题，一律由产权方负责维修，租户仅承担使用期间的人为损坏。这条能接受吗？”
赵某咬牙：“……能。”
“签字确认。”
秦雨把修改后的合同推过去。赵某拿起笔，手有点抖。
“等等。”薛齐突然开口，“骑缝章呢？你们公司合同不盖骑缝章？”
赵某一愣：“啊？”
“两页以上的合同，必须加盖骑缝章，防止事后换页。”薛齐盯着他，“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赵某额头汗更多了：“我……我马上补！”
他跑去隔壁房间拿印章，回来在每份合同的边缘盖上红色印迹。
秦雨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才拿起笔，在承租人栏写下自己的名字。
“薛齐、薛文、薛明，你们三个也在共租人位置签一下。”秦雨说，“以后这家店，是我们四个人的。”
三人依次签名。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赵某最后签下自己的名字，盖上公司章，双手递出一份合同：“这……这份给您。”
秦雨接过，翻到最后一页，确认日期、章印齐全，才收进文件袋。
“首期租金我已经准备好。”她拿出积分卡，“你现在可以联系财务，转账随时能到账。”
赵某勉强笑了笑：“不用了不用了，合同签了就行，明天交接铺子……”
“不。”秦雨打断，“今天就要完成资金备案。你要是不敢确认收款，我现在就去东街签。”
赵某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这就打电话！”
赵某掏出手机，走到角落低声通话。
秦雨转头看向三兄弟。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们脸上。
“我们的店，真的要开起来了。”秦雨说。
薛明眼睛亮亮的：“我能帮忙记账！我会算数的！”
薛文轻轻合上笔记本，嘴角微微扬起。
薛齐站在她身边，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没说话，但肩膀放松了些。
赵某打完电话回来，挤出笑容：“财务确认了，款项已备案。明天上午十点，钥匙交给您。”
“好。”秦雨点头，“明天见。”
四人起身往外走。推开门的瞬间，风卷着街边的落叶吹进来。
秦雨走在最前面，手里紧紧捏着那份合同。纸张边缘有点硌手。
薛明小跑两步追上她：“姐，咱们接下来是不是要买货架？”
“先量尺寸。”薛文说，“根据铺面布局设计陈列。”
薛齐插话：“我认识一个做钢架的老乡，价格能压下来。”
秦雨听着他们说话，脚步没停。
街对面那家便利店老板探出头来，朝他们挥手。秦雨冲他点了点头。
“现在去铺子里看看？”薛明问。
“先不急。”秦雨说，“等明天正式交接，再进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