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公园写生与藏在镜头里的心跳
周六的阳光带着点不真实的温柔，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在公园的步道上，像撒了把碎金。林晓语背着画板站在旋转木马前，高马尾被风吹得轻轻晃，新修剪的刘海刚好露出眼睛——她特意早起打理过，发尾还沾着点定型喷雾的清香。
“这里这里！”赵磊举着相机冲她喊，镜头盖没摘，倒像举着个奖杯。他身边的苏青正踮脚够树上的银杏叶，物理题册被她卷成筒状塞在口袋里，露出的页角夹着片新采的常春藤。
林晓语刚跑过去，就看见沈皓推着轮椅从坡道上下来。沈皓妈妈怀里抱着束向日葵，花瓣被晒得发亮；沈皓爸爸坐在另一辆轮椅上，手里攥着本相册，封面上是婴儿时期的沈皓，皱巴巴像只小猫。
“阿姨好，叔叔好。”林晓语慌忙问好，手指紧张地绞着画板背带。
“这就是晓语吧？”沈皓妈妈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沈皓总提起你，说你画画特别好。”
林晓语的脸“唰”地红了，偷偷瞪了沈皓一眼——他正低头帮爸爸调整轮椅刹车，耳根红得像被阳光烤过。
陈雪抱着食盒从后面追上来，裙角沾着点面粉：“曲奇刚出炉的，还热着呢！”她把盒子往林晓语手里塞，“快尝尝，特意多加了巧克力碎。”
塑料餐盒打开的瞬间，甜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漫开来。林晓语咬了一口，酥松的碎屑掉在画纸上，像撒了把星星。
“快去写生吧，”沈皓爸爸拍了拍沈皓的胳膊，“别总围着我们转，年轻人该有年轻人的样子。”
沈皓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拉着林晓语往湖边走。步道旁的常春藤顺着栏杆爬得正旺，叶片上的绒毛在光里看得清清楚楚。“就画这个吧，”他停下脚步，手指拂过片心形叶子，“比画我容易。”
“谁说要画你了？”林晓语嘴上反驳，却还是把画板架在石桌上，铅笔在纸上勾勒出藤蔓的轮廓。她故意把视线钉在叶片上，可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旁边瞟——沈皓正蹲在湖边喂天鹅，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那道疤痕在阳光下若隐隐现。
“你好像很怕我姑姑？”沈皓突然开口，天鹅的羽毛飘到他手背上，他没躲，反而轻轻吹了吹。
林晓语的笔尖顿了顿，在纸上戳出个小洞：“没、没有啊。”其实她是怕沈老师那双能看穿人心的眼睛，上次家长会被单独约谈，对方盯着她的刘海说“小姑娘心思别太活络”，吓得她一周没敢跟沈皓说话。
“她就是嘴硬，”沈皓笑了笑，往她这边挪了挪，“上次比赛结束，她偷偷给陈雪织了件毛衣，说天冷练舞容易感冒。”
林晓语惊讶地抬起头——那个在办公室里疾言厉色的沈老师，居然会做这种事？
“我爸妈出事后，她一个人撑着这个家，”沈皓的声音低了些，“总怕我走弯路，其实心里比谁都软。”他顿了顿，突然看向她的画板，“这里画歪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林晓语的后背瞬间绷紧。沈皓的手指轻轻点在画纸上，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藤蔓的生长方向是逆时针的，”他的声音很轻，“你画成顺时针了。”
林晓语低头看画，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原来他看得这么认真。
远处突然传来赵磊的喊声：“快看苏青！她把银杏叶塞进相机包了！”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苏青正红着脸去抢赵磊手里的相机，物理题册掉在地上，夹着的常春藤叶飘出来，刚好落在沈皓爸爸的相册上。老人笑着捡起叶子，夹进相册里沈皓妹妹的照片旁——照片上的小女孩举着片银杏叶，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该给他们画张合影了。”林晓语突然说，收拾画板的动作快得像逃跑。
沈皓看着她泛红的耳根，没戳破，只是跟在后面帮她拎画具。阳光穿过枝叶落在两人身上，影子在地上缠成一团，像画纸上没擦干净的铅笔痕。
陈雪正把曲奇分给沈皓父母，看见他们过来，眼睛亮了亮：“快来快来，叔叔说要讲你们小时候的事！”
“别听他的，”沈皓慌忙摆手，却被爸爸按住肩膀，“让孩子听听怎么了？当年要不是你偷拿家里的钱给陈雪买画笔，她也成不了现在的小画家。”
陈雪的脸瞬间红了，往嘴里塞了块曲奇才没笑出声。林晓语趁机举起画板，铅笔飞快地在纸上移动——沈皓妈妈正把向日葵递给苏青，赵磊举着相机在旁边傻乐，沈皓爸爸的相册摊开在膝头，阳光刚好落在那片新夹的常春藤叶上。
“晓语画得真好。”沈皓妈妈凑过来看，“把我们家沈皓画得比本人帅多了。”
林晓语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沈皓画进了角落——他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捏着片叶子，目光正对着画外的某个方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去买瓶水。”林晓语合上画板就跑，高马尾在身后甩得像小鞭子。
湖边的自动售货机前，林晓语对着玻璃门理了理刘海。门面上的倒影里，沈皓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个粉色信封——是陈雪转交的那封，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手里。
“这个，”他走过来把信封递给她，“还是亲自交给你比较好。”
林晓语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信封比上次摸起来更厚，里面好像不止有照片。
“等回去再拆。”沈皓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里面没藏毛毛虫。”
远处传来陈雪的呼唤，说要去旋转木马那边拍照。林晓语把信封塞进画板夹层，跟着沈皓往回走。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颈间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
赵磊正举着相机给苏青拍照，女孩踮脚够旋转木马上的装饰灯，裙摆被风吹得鼓起，像只白蝴蝶。陈雪帮沈皓父母调整坐姿，老人的轮椅旁摆着束向日葵，和远处的银杏叶相映成趣。
“晓语快来！”陈雪冲她招手，“给我们拍张全家福！”
林晓语接过相机，镜头里的画面突然变得模糊——不是焦距没调好，是眼眶有点热。取景框里，沈皓正悄悄往她这边靠，肩膀几乎碰到她的胳膊，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温柔的阴影。
“笑一个！”赵磊喊着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把这个秋天的午后，连同藏在镜头里的心跳，都定格成了永恒。
回去的路上，林晓语摸了摸画板夹层里的信封。她没有立刻拆，只是想象着里面的内容——或许是张照片，或许是封信，或许……是片常春藤叶。
其实是什么好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吹过耳畔的风，是口袋里还带着余温的曲奇碎屑，是身边那个走着走着会放慢脚步等她的人。
就像常春藤知道该往哪里生长，有些心意，不用说出口，也能顺着时光的藤蔓，悄悄爬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