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院子里的探险与乳牙的锋芒
满月后的阳光带着热意,把院子里的水泥地晒得发烫。小浅的毛已经长齐了,浅黄的底色里混着几根白色的软毛,跑起来像团滚动的蒲公英。它和兄弟们挤在门槛边,好奇地打量着院子外的世界——那里有叽叽喳喳的麻雀,有摇着尾巴走过的老母鸡,还有远处田埂上吃草的牛羊,每一样都让它们兴奋得直扒门。
阿福趴在枣树下的凉席上,眯着眼睛看孩子们。它已经不怎么管它们在院子里乱蹿了,只是在它们靠近院门口的矮墙时,才会懒洋洋地抬抬爪子,发出“呜呜”的警告。陈秀在院子里晒着玉米,金黄的玉米粒摊在竹匾里,像片小小的沙滩。小浅第一个发现了这个新玩意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用小鼻子碰了碰玉米粒,凉丝丝的,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不许乱啃!”陈秀笑着拍了拍它的屁股。小浅吓得往后一缩,随即又凑过来,用爪子扒拉着竹匾边缘,几颗玉米粒滚了出来,它立刻扑上去,用还没长齐的乳牙啃了起来。玉米粒太硬,它啃了半天也没咬动,反而硌得牙龈痒痒,只好放弃,转而追着滚远的玉米粒跑,像在玩一场有趣的游戏。
院子角落里堆着陈秀捡回来的废轮胎,里面积着下雨时的水。小浅的兄弟“小黑”——那只全黑的小狗,正站在轮胎边上,伸着脖子看水里自己的倒影。小浅跑过去,一脑袋撞在小黑身上,两只小狗立刻扭打起来,滚作一团。它们的爪子还没长尖,牙齿也软软的,打闹起来更像是在互相挠痒痒,发出“嘤嘤”的撒娇声。
阿福抬起头,看了它们一眼,又闭上了眼。这是小狗们学习社交的方式,它小时候也这样跟兄弟姐妹打闹,在互相推搡里学会轻重,在争抢里懂得分寸。陈秀端着一盆清水出来,看到扭在一起的两只小狗,笑着泼了点水在它们身上。小浅被水一激,立刻松开小黑,甩着湿漉漉的毛跑开,水珠溅了陈秀一裤腿,逗得她直乐。
出生第二十天的时候,小浅的乳牙开始冒尖了。先是门牙,像两颗小小的珍珠,顶破牙龈钻出来,舔起来有点扎舌头。它总爱找东西磨牙,院子里的旧拖鞋成了它的最爱,尤其是陈秀那双带补丁的蓝布鞋,鞋边的线被它啃得乱七八糟。
“这小调皮,”陈秀假装生气地敲了敲它的脑袋,“再啃就没鞋穿了。”小浅却以为她在跟自己玩,叼着鞋跑开,躲到枣树下,继续抱着鞋边啃得津津有味。阿福走过来,用鼻子把鞋拱到一边,然后把自己啃剩下的骨头推到小浅面前。那是根炖得酥烂的猪骨,骨髓已经被阿福舔干净了,只剩下光秃秃的骨头架子,正好适合小狗磨牙。
小浅立刻丢开拖鞋,扑向骨头。它用小爪子抱住骨头,歪着脑袋使劲啃,乳牙在骨头上划出细碎的白痕,“咔嚓咔嚓”的声音像在嗑瓜子。啃累了,它就把骨头藏到枣树根下,用土埋起来,像在守护什么宝贝。等过会儿再回来找时,却忘了埋在哪儿,急得围着树转圈,小鼻子在地上嗅来嗅去,最后还是阿福用爪子把骨头扒了出来,它才欢天喜地地叼走,跑到角落里继续啃。
院子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成了小浅的探险场。它钻进柴房,对着堆得高高的柴火“汪汪”叫,仿佛里面藏着怪兽;它跳进水缸边的木桶,结果桶太深,爬不出来,急得在里面转圈圈,最后还是陈秀把它捞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像只落汤鸡;它最爱的是院子角落那丛月季花,总爱趴在花丛下,用鼻子拱开泥土,找里面的小虫子吃,好几次被花刺扎到鼻子,疼得“嗷嗷”叫,却还是屡教不改。
有一次,它跟着小黑钻过栅栏的缝隙,跑到了隔壁王奶奶家的院子里。王奶奶家的老母鸡刚孵出一窝小鸡,毛茸茸的像黄色的乒乓球。小浅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活物,好奇地凑过去,伸出鼻子想碰一碰,结果被老母鸡狠狠啄了一下脑袋。小浅吓得往后一蹦,委屈地“呜呜”叫,转身就往家跑,连小黑都没顾上。
阿福在院门口等着它,看到它慌慌张张地钻进来,立刻迎上去,用鼻子闻了闻它身上的味道,然后重重地舔了舔它被啄红的脑袋。小浅把脸埋进阿福的肚皮,像是在寻求安慰。从那以后,它再也不敢随便钻栅栏了,只是趴在自家院子里,远远地看着隔壁的小鸡,小尾巴摇得飞快,却始终不敢再靠近。
陈秀开始教小狗们认东西。她把一个红色的小球扔出去,喊着:“捡回来!”小浅是学得最快的,它追着球跑,用嘴叼回来,放在陈秀脚边,等着被夸奖。陈秀摸了摸它的头,奖励它一小块肉干,它立刻叼着肉干跑到一边,狼吞虎咽地吃掉,然后又跑回来,摇着尾巴等着下一个指令。其他小狗还在院子里瞎跑,只有小浅认真地跟着陈秀学,很快就学会了“坐下”“握手”,虽然“握手”时总是把两只爪子都递过来,惹得陈秀直笑。
有天傍晚,陈秀把晒好的玉米收进屋里,转身发现小浅不见了。她在院子里喊了半天,都没听到回应,心里一下子慌了——前几天村里刚丢了只小狗,听说是被黄鼠狼叼走了。阿福也急了,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鼻子贴在地上嗅,喉咙里发出焦虑的呜咽声。
就在陈秀准备出门找时,柴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举着煤油灯走过去,只见小浅正卡在柴火堆的缝隙里,前腿伸在外面,身子却动弹不得,眼睛里满是害怕。原来它又钻进柴房探险,结果不小心被柴火卡住了。陈秀赶紧把柴火挪开,把它抱了出来,小家伙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抱着她的胳膊,小脑袋埋在她的怀里,半天不敢抬头。
“以后不许再钻柴房了,听到没?”陈秀戳了戳它的鼻子,语气严肃。小浅像是听懂了,用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算是认错。从那以后,它路过柴房时,都会绕着走,再也不敢进去了。
日子在啃骨头、学本领、闯祸中一天天过去。小狗们的体型越来越大,院子里已经装不下它们的活力了。张大爷来抱那只全黑的小狗时,小浅还追着车跑了老远,直到被陈秀喊回来,才站在院子里,看着车影消失在村口,尾巴耷拉了一整天。李婶来抱那只带黑斑的小狗时,小浅学着阿福的样子,对着李婶“汪汪”叫,像是在抗议,结果被阿福用爪子按住了脑袋,只好委屈地看着兄弟被抱走。
院子里渐渐变得空旷,只剩下小浅和另外两只小狗。陈秀说,要把那两只送给镇上的亲戚,只留下小浅陪着阿福。小浅似乎知道自己要留下,每天都黏着陈秀,她去田里干活,它就跟在后面跑,一会儿追追蝴蝶,一会儿又跑到前面等着她;她坐在院子里纳鞋底,它就趴在她脚边,把头枕在她的鞋上,呼呼大睡。
有天晚上,陈秀把小浅抱到屋里,放在炕边。以前小狗们都是睡在院子的纸箱里,这是小浅第一次进屋里睡觉。它好奇地闻着炕上的被褥,又跑到桌底下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跳回炕边,趴在陈秀的拖鞋上,很快就睡着了。夜里它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追着一只兔子跑,跑着跑着,兔子突然不见了,它站在空荡荡的田埂上,吓得想哭,这时阿福跑了过来,用脑袋蹭了蹭它,它立刻就不害怕了,跟着阿福往家走,月光把它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第二天一早,小浅被鸡叫声吵醒。它伸了个懒腰,从拖鞋上跳下来,跑到门口,看到阿福已经在院子里等着它了,晨光洒在阿福的背上,黄黑相间的毛泛着金色的光。小浅立刻冲了出去,扑到阿福身上,用刚长齐的乳牙轻轻咬着母亲的耳朵,像是在说早安。阿福低下头,舔了舔它的脸,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咽声。
院子里的月季花又开了一朵,粉嘟嘟的像张笑脸。小浅跑到花丛边,这次没有去拱泥土,而是用鼻子轻轻碰了碰花瓣,然后转身跑到陈秀身边,对着她“汪汪”叫,像是在分享这个发现。陈秀放下手里的活,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阳光透过枣树叶,在她们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温暖而安静。小浅知道,院子里的探险还在继续,未来还有更多新鲜事等着它,但只要有母亲和陈秀在,无论闯多少祸,都有人会笑着把它找回来,给它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