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入瑟尔特沾染了鲜血的衣襟。
那句带着彻底疲惫与臣服的话语,如同最终献祭的祷言,缓缓消散,只留下他细微的、因伤痛而未平的喘息,以及脖颈伤口处持续传来的、尖锐的刺痛。
瑟尔特那只原本擦拭泪水、沾满血污的手,依旧停留在艾尔的脸颊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片被泪水和血水浸湿的皮肤。
冰冷的触感与艾尔肌肤的高温形成鲜明对比,如同在熔化一块冰。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唯有壁炉中木柴燃烧发出的、细微而稳定的噼啪声,以及艾尔压抑不住的、因疼痛而偶尔漏出的细微抽气。
瑟尔特没有立刻动作。
他只是维持着俯身的姿态,银发如同冰冷的帷幕,将两人笼罩在一片私密而压抑的阴影里。
他感受着怀中躯体的细微颤抖,听着那逐渐平复、却依旧带着哽咽余韵的呼吸,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深处,翻涌着一种餍足的、幽暗的流光。
良久,他揽在艾尔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另一只刚刚擦拭过泪血的手,缓缓抬起,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艾尔额前被冷汗和泪水浸湿的黑色碎发,露出了那双紧闭着的、睫毛依旧湿漉颤抖的眼睛。
知道吗,艾尔。”瑟尔特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寂静,却比寂静更让人心悸。他的语气平缓,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欣赏的意味。
“你现在的表情......”
他冰凉的指尖,顺着艾尔的眉骨,缓缓滑落到他因哭泣而微微红肿的眼皮上,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拂过。
“......非常美丽。”
这句话,如同最温柔的诅咒,清晰地传入艾尔耳中,让他闭合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美丽?
他痛苦挣扎、涕泪交加、狼狈不堪的模样,被瑟尔特称为......美丽?
瑟尔特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应,指尖继续向下,掠过他湿漉漉的脸颊,最终,再次停留在他颈侧那片狼藉的伤口边缘。
那里的皮肤因为之前的粗暴按压和持续的流血而显得格外红肿脆弱,两个清晰的齿痕如同烙印,刻印在他的苍白之上。
比你在武斗祭上获胜时的冷峻,更生动。”
瑟尔特继续用那平缓的、却带着穿透力的声音陈述着,仿佛在点评一件艺术品的不同状态。
“比你在书房里安静跪坐时的顺从,更......真实。”
他的指尖,极其轻微地、避开了伤口最中心,在那片红肿的皮肤周围缓缓画着圈,带来一阵混合着刺痛和诡异痒意的触感。
“尤其是眼泪混合着鲜血,从你这双蓝色的眼睛里涌出来的时候。”
瑟尔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隐秘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亲昵。
“像破碎的星辰,坠落在北境染血的雪原上。”
艾尔浑身一颤,瑟尔特的话语像一把精致的、带着倒钩的钥匙,撬开了他刚刚封闭起来的情感闸门。
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和一种更深层的、被如此直白地欣赏”着痛苦而产生的战栗,席卷了他。
“四百年的痛苦......”瑟尔特一边进行着手中的动作,一边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地回荡在艾尔耳边,与他指尖那带着痛楚的“抚慰”交织在一起。
“都刻在哪里了?这里?”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按压在其中一个咬痕的深处。
艾尔猛地一颤,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
“还是这里?”指尖移向另一个咬痕,同样施加了恰到好处(或者说,恰到坏处)的力道。
艾尔的身体绷紧,指甲深深掐入自己的掌心,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这种在疗伤名义下的、精准的疼痛施加,比单纯的惩罚更让他感到无助和......一种诡异的、被全然掌控的颤栗。
“每一次惩罚,每一次训练,每一次你在我脚下颤抖......”瑟尔特的声音如同最古老的魔咒,伴随着那带来痛楚与冰凉的手指,一点点撬开艾尔紧守的心防。
“都在你的灵魂上,刻下了我的名字,不是吗?”
他的话语,与他手指的动作一样,充满了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一个他早已笃定的事实。
瑟尔特微微直起身,但并未松开对艾尔的钳制。
他不知从何处——也许是书桌的某个暗格——取出了一个造型古朴的银质小盒。
打开盒子,里面是色泽暗沉、散发着奇异清苦气味的药膏,以及一卷干净柔软的白色绷带。
他先用一方浸湿了某种清凉液体的软布,动作异常轻柔地,擦拭着艾尔脖颈上早已干涸和尚未凝固的血迹。
那液体触碰到伤口时,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艾尔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体瞬间绷紧。
“忍着。”
瑟尔特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擦拭的动作却依旧保持着那种近乎刻板的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清理干净了,才能上药。”
艾尔咬紧了下唇,强迫自己忍受着这新一轮的、细密的疼痛。
他能感觉到瑟尔的目光专注地落在他的脖颈上,那目光如同实质,比药液的刺痛更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血迹被慢慢拭去,露出了伤口真实的模样——皮肉外翻,边缘红肿,齿痕深刻,依旧有细微的血珠在缓慢渗出。
在艾尔苍白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格外狰狞。
瑟尔特用指尖剜取了一些暗沉的药膏。
那药膏的气息更加浓郁,带着一种古老草药和微弱魔力的混合味道。
然后,他将那冰凉的药膏,极其小心地、一点点涂抹在艾尔的伤口上。
“呃......”药膏触及伤处的瞬间,是一种极致的、如同被无数冰针同时刺入的尖锐痛感,艾尔的身体猛地一弹,喉咙里溢出压抑的痛哼。
这痛感甚至比之前瑟尔特按压时更为集中和深刻。
“看来的确很痛。”瑟尔特陈述着,语气依旧平淡,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幽暗光芒,仿佛艾尔这副强忍痛楚的模样,再次取悦了他。
艾尔羞耻地闭上眼,不敢与他对视。
他的指尖带着药膏,在那狰狞的齿痕上缓缓打着圈,让药力渗透进去。
每一次旋转,都带来一阵让艾尔头皮发麻的刺痛,他只能死死咬住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瑟尔特的衣袖,指节泛白,身体因为强忍痛楚而微微发抖。
药膏终于涂抹完毕,那尖锐的刺痛感开始逐渐转化为一种深沉的、闷闷的灼热感,依旧不好受,但至少不再那么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