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破旧的五菱宏光里,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潘子死死盯着咖啡馆门口那辆黑色的辉腾,以及那两个从车上走下来的男人,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脖颈后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哥……是秦牧的人,不是赵家的保镖。这帮人是脏活儿专家,心黑手狠。”潘子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绝望,“我们被包围了。”
严景行的目光却穿透了车窗,越过了那两个走向咖啡馆的黑衣人,仿佛看到了电话另一端,那个正欣赏着这一切的秦牧。
手机听筒里,秦牧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和背景里轻微而规律的“滴答”声,像一把淬毒的小刀,一下下地剜着他的心脏。
那不是钟表。
那是心率监护仪的声音。
苏晴的心跳声。
秦牧在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他,他随时可以掐断那条脆弱的生命线。
“严先生,时间宝贵,我的耐心也有限。”秦牧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是看着你的棋子被清理掉,还是……亲自下场,和我对弈?”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没有最优解的死局。
救孙淼,严景行自己就要落入虎口,复仇大计功亏一篑。
保自己,孙淼必死无疑,唯一的证人链条断裂,赵家那张针对整个新能源板块的大网将顺利收紧,而苏晴……谁也无法保证一个输了游戏的疯子,会不会迁怒于人质。
“哥!想办法!你一定有办法的!”潘子急得满头大汗,双手在键盘上胡乱敲击着,却根本不知道该执行什么指令,“要不……我开车撞过去?制造混乱?”
“那我们两个就成了第一批陪葬品。”严景行的声音出奇的冷静,他非但没有挂断电话,反而将手机换到另一只手,空出的右手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摸板上,闪电般地划过。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已经不是什么“记忆宫殿”,而是一个即将过载的中央处理器。
秦牧的心理模型、黑衣人的行动路线、孙淼和李睿的恐慌反应、咖啡馆内外的地理环境、潘子那辆破车的性能极限……无数变量被输入,进行着亿万次的模拟推演。
他需要一个破局点。
一个能同时撬动棋盘两端,让秦牧投鼠忌器的破局点!
“看来你很难做出选择。”电话那头,秦牧的笑意更浓了,“也对,一个是未来的希望,一个是过去的羁绊。真是个经典的电车难题,不是吗?”
“不。”严景行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秦牧营造出的得意氛围,“这不是选择题,是通知。”
“哦?”秦牧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好奇。
就在这时,咖啡馆里,李睿的手机嗡地振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简单得让他心惊肉跳。
【打翻咖啡,大喊“赵家要杀人灭口”,然后,对着门口直播。】
李睿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了一眼窗外那两个步步逼近的黑衣人,又看了一眼对面已经面如死灰、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孙淼。
一股记者特有的、混杂着恐惧和亢奋的血液,冲上了他的头顶。
他妈的,干了!
“秦牧,”严景行对着手机,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
“你不该把我也当成棋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严景-行对着身边的潘子,下达了一个简短到极致的命令。
“撞灯。”
潘子愣了半秒,随即眼中爆发出一种豁出去的疯狂。他瞬间明白了严景行的意图!
“好嘞您呐!”
他一脚油门到底,方向盘猛地向左打死!
“嗡——!”
五菱宏光那颗不甘平凡的心脏发出愤怒的咆哮,整个车身像一头失控的公牛,以一个极其夸张的角度,朝着咖啡馆斜前方那根孤零零的路灯杆,狠狠地撞了过去!
与此同时,咖啡馆内。
李睿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挥手,将桌上那杯冰冷的咖啡扫翻在地!
“哗啦!”
杯子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李睿像个疯子一样跳了起来,举着手机,用尽毕生力气,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
“赵家要杀人灭口了!他们要杀掉举报人!我是记者!我正在直播!”
这一声喊,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雷。
那两个刚走到门口的黑衣人,动作瞬间僵住。他们最怕的,就是把事情闹大,闹到公众面前!
而孙淼,在听到“赵家”两个字的瞬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连滚带爬地就往咖啡馆的后厨方向冲去!
“砰——!”
一声更加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和玻璃碎裂声,从街上传来。
五菱宏光以一种自杀式的姿态,车头死死地嵌进了路灯杆里,整个路灯杆被撞得弯折了九十度,上面的灯罩和灯泡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电火花“滋啦”作响,整条街道瞬间陷入了半明半暗的混乱之中。
刺耳的汽车警报声,响彻夜空。
“妈的!”其中一个黑衣人怒骂一声,顾不上李睿,转身就去追孙淼。
而另一个,则被这突如其来的连环变故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那辆撞毁的五菱宏光,眼中充满了暴戾的杀意。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中心。
五菱宏光那已经变形的车门,被一脚踹开。
严景行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他的额角被撞破了,一道鲜血顺着脸颊滑落,但他毫不在意。
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
他的手机,依然稳稳地举在耳边。
他穿过满地的玻璃碎片,无视了周围的骚动和警报,一步步地,朝着那个呆立在原地的黑衣人,朝着灯火通明的咖啡馆,走了过去。
他走进了光里,将自己彻底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
“你说的对,秦牧。”
鲜血滑过他的嘴角,让他脸上的笑容显得诡异而森然。
“游戏,是该亲自下场,才更有趣。”
电话那头,那规律的“滴答”声,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稳的停顿。
秦牧的笑声,消失了。
ps:严景行以身入局,秦牧的下一步棋会落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