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掌心的吞噬漩涡尚未散去,识海深处那枚“心脏轮廓”的光点正缓缓跳动,如同沉睡的心脏重新搏动。右眼第十重暗环仍在高速旋转,血丝自眼角蔓延而下,他却恍若未觉,舌尖已被咬破,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那不是错觉。
是她的残念,在他神魂最脆弱的一瞬,顺着记忆种子悄然扎根。
“你真的……不想再看我一眼了吗?”
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枯叶,却是从他识海最深处响起。
金色骸骨虚影缓缓浮现,披着早已焚尽的长裙,指尖微颤地伸向他的意识核心。
叶无痕喉咙一紧,手指猛地攥紧。
本源之力在经脉中凝滞了一瞬——不是被压制,而是他自己在抗拒。
可下一刻,他低吼出声:“我不是救你!是送你彻底安息!”
右瞳骤然爆裂般涨红,第十重暗环逆向撕裂,形成一道反向漩涡。破妄之眼全开,无视神魂撕裂的剧痛,直接对那道金影发动逆向吞噬。黑焰自识海底部升腾而起,如锁链缠绕骸骨,寸寸碾压。
金影挣扎,发出无声哀鸣。
她记得他,也记得那一夜星海下的誓言。
可正是这份执念,成了叶南天埋下的刀锋。
“别回头……往前走。”
这句曾让他崩溃的话语再度响起,这一次,叶无痕没有闭眼。
他睁着血瞳,看着那具由爱与恨交织而成的残念,在黑焰中崩解成点点金粉,随本源之力倒灌回经脉。每一粒金粉都带着温度,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触感。但他没有停下,反而催动心口漩涡,将整股能量尽数压缩于丹田。
苏璃月靠在碎裂的石柱旁,呼吸微弱,指尖仍搭在傀儡兔额间。金光已黯淡至几乎熄灭,但她始终没有松手。她知道,此刻哪怕一丝因果之力的波动,都可能让叶无痕陷入更深的执念泥潭。
“撑住……”她低声呢喃,声音几不可闻。
叶无痕盘膝而坐,双手结印于胸前,本源之力如潮水般冲刷那些金粉。破妄之眼持续运转,剥离其中纠缠的情感烙印——那是属于过去的温柔,也是通往毁灭的陷阱。他不能留,也不敢留。
当最后一粒金粉被净化,一股炽热猛然自丹田炸开。
灵力如洪流冲撞经脉,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二转中期的屏障,在纯粹的生命本源冲击下轰然破碎。
他身上玄色劲装无风自动,背后虚空微微扭曲。
寒气自脊椎蔓延而出,凝成一道虚影——冰晶凤凰展翼三丈,羽翼剔透如霜,每一片翎羽都流转着极寒之光。它并未鸣叫,只是静静悬浮在他身后,双目闭合,却散发出令空间震颤的威压。
与此同时,远方某处,一道火焰忽然剧烈跳动。
那是萧红绫体内沉睡的力量,在这一刻隐隐共鸣。星辰火与冰晶羽之间,似有无形丝线悄然连接,短暂勾动天地法则。
叶无痕缓缓起身,左掌摊开。
掌心漩涡不再漆黑如渊,中心竟浮现出一抹冰蓝光影,形似凤凰首颅,冷冽逼人。这是蜕变后的本源之力——不再是单纯的吞噬,而是融合、提纯、再生。
他抬眼,目光落在半空中仍被金链束缚的镜像分身。
那具躯壳已失去玄铁液支撑,面容干枯,皮肤皲裂,唯有眉心一点微光未灭,像是最后不肯熄灭的执灯。
“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叶无痕声音平静,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冷意。
镜像的眼皮轻轻抖了一下。
随即,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笑容——既非嘲讽,也非悲悯,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诡异满足。
“你以为……”它的声音沙哑断裂,“吞了她,就能摆脱她?”
叶无痕脚步未停,一步步逼近。
每踏出一步,背后凤凰虚影便凝实一分,寒气所过之处,地面浮起细密冰纹。
“你不是她。”他淡淡道,“也不是我。”
“你只是叶南天用尸骨拼凑出来的谎言。”
右手抬起,掌心漩涡全速运转,冰蓝凤凰之影在其中盘旋,随时准备扑出。
“我不救她。”
“我也不信你。”
“我只做一件事——”
话音未落,吞噬之力全面爆发。
金链寸寸崩断,化作光屑消散。镜像身躯剧烈颤抖,面部开始剥落,露出其下森然白骨。那些骨头并非凡物,每一根都刻着古老符文,隐约可见女子衣袂飘飞的轮廓。
那是她生前穿过的裙裾纹样。
可叶无痕没有迟疑。
他左手狠狠按下,漩涡中心凤凰怒睁双目,一声清唳穿透空间,整具骸骨瞬间粉碎,化为灰烬被吸入掌心。
就在最后一片骨屑消失的刹那——
他胸口猛然一震。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异的悸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吞噬完成,终于在他体内真正苏醒。
凤凰虚影长鸣,随即敛翅归体,隐入他背脊,留下九道冰纹烙印,深深嵌入肌肤。那纹路并非静止,而是缓慢游走,如同活物蛰伏。
叶无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冰蓝光芒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为内敛、更为深邃的力量。它不张扬,却厚重如山岳,稳如深渊。
他知道,这一战不只是破除了叶南天的阴谋。
更是斩断了自己心中最后一丝软弱。
他曾以为重生是为了复仇。
现在才明白,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外界的算计。
而是藏在记忆深处,那个不愿放手的自己。
“你没事吧?”苏璃月的声音传来,虚弱却清晰。
叶无痕转身,走向她。
步伐稳健,眼神清明,再无半分动摇。
他蹲下身,将手覆在她手腕上,一缕温和的本源之力缓缓注入。苏璃月脸色稍缓,肩头莲花胎记的灼烧也暂时平息。
“接下来……怎么走?”她问。
叶无痕抬头,望向那道仍未闭合的镜面裂缝。
秘境深处,隐约传来搏动之声,像是某种巨大生命正在苏醒。
“往前走。”他说。
就在此时,他后颈忽然泛起一阵刺凉。
不是危险预警,也不是力量反噬。
而是那九道冰纹,突然同时发烫,仿佛在回应什么。
他猛地回头,看向方才镜像崩解之地。
地面空无一物,唯有冰霜覆盖。
可就在霜层之下——
一点微弱的金光,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