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居仁用银针刺破指尖，将血珠滴在青铜药碾上。血珠在碾槽里打着转，渐渐晕开淡红色纹路，与碾子内壁的暗纹重合时，发出细碎的“噼啪”声。他盯着那纹路眯起眼——这是余子童留给他的《长春功》注解里藏的密语，说是能解血箭咒，可试了三个月，除了让指尖多几个针孔，连咒印的影子都没摸到。
“师父，又在摆弄你的宝贝药碾子？”
墨居仁手一抖，针尖差点扎偏。他抬头见韩立端着药碗进来，碗沿还沾着点药渣，嘴角却扬着笑，心里莫名一紧——这小子最近总往药庐跑，眼神亮得像藏了星子，倒让他想起当年在江湖上混时，那些盯着他毒囊的毛头小子。
“喝你的药去。”墨居仁把药碾往阴影里推了推，指尖擦过碾子边缘的血纹，“昨天教你的‘辨毒诀’背熟了？”
韩立把药碗往桌上一放，故意凑近了些，药味混着少年人身上的皂角香飘过来：“早背熟了。不过师父，你这碾子转了半宿，是在炼什么好东西？”他指尖点向碾槽里的血纹，“这纹路看着眼熟，像不像上次从黑风寨抢来的那面令牌？”
墨居仁猛地按住他的手，力道大得指尖发白：“少管闲事。”
韩立却笑了，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碰师父。少年人的手掌温热，带着练过拳脚的薄茧，竟把墨居仁的手腕箍得动弹不得。“师父，你这血印三天换一个花样，上周是‘离’字诀，这周又成了‘坎’卦，再折腾下去，指尖都要扎成筛子了。”他压低声音，气息扫过墨居仁的耳廓，“是不是血箭咒又犯了？”
墨居仁挣了一下没挣开，耳尖却先热了。他瞪过去：“放手。”
“不放。”韩立反而往前凑了半寸，眼睛在药庐里扫了圈，突然指向墙角的瓦罐，“那罐‘牵机引’是用曼陀罗根熬的吧？前天我见你往里面加了龙骨粉，这玩意儿除了迷晕人，还能镇咒印？”
墨居仁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他刚要开口，脖颈突然泛起一阵刺痛，像有细针往骨头里钻。他下意识按住后颈，那里的血箭咒印正在发烫，淡红色的印记透过衣领露出来，像片枫叶贴在皮肤上。
“师父！”韩立的手瞬间松开，转而按住他的后颈，掌心的温度隔着布料渗进来，竟让那刺痛缓了些，“咒印又发作了？”
墨居仁偏过头躲开他的手，喉结滚了滚：“不关你的事。”可话音刚落，咒印突然烧得更烫，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这是三个月来最凶的一次，余子童的声音像带了钩子，在他脑子里钻：“找不到解咒的法子，就等着被我吞了元神吧……”
“别动！”韩立突然抓住他的肩膀按在椅上，转身就往药柜跑。他翻出个黑陶瓶，倒出三粒灰黑色药丸，塞进墨居仁嘴里时还不忘念叨：“这是用七叶莲和乌头磨的，上次见你疼得打滚，偷偷攒的方子，管不管用先试试！”
药丸带着苦味滚进喉咙，墨居仁刚想说“胡闹”，后颈的灼痛竟真的降下去大半。他愣了愣，见韩立正蹲在地上翻药箱，背影绷得笔直，像只护崽的小狼，突然想起三日前的深夜——他疼得撞墙时，窗外似乎有衣角扫过的声音，当时以为是错觉……
“傻笑什么？”韩立抱着个木盒回头，里面装着十几根银针，“上次你教我‘刺络放血’，今天让我试试？就当练手了！”
墨居仁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这药庐好像不那么冷清了。他往椅背上靠了靠，故意扯了扯嘴角：“扎偏了可要罚你抄一百遍药经。”
韩立已经捏起银针，指尖稳得不像个少年人。他盯着墨居仁后颈的咒印，突然笑了：“师父，你说这血箭咒要是解了，余子童会不会气得从元神里蹦出来？”
墨居仁闭着眼哼了声，心里却一动——是啊，要是解了咒，他第一件事就是把余子童的元神揪出来，让这老东西尝尝被银针扎成刺猬的滋味。
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墨居仁下意识绷紧脊背，却没等来预想的刺痛。他睁眼回头，见韩立正小心翼翼地调整针尾，少年人的睫毛垂着，在眼睑投下浅影，认真得像在雕琢什么宝贝。
“师父，”韩立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了风，“等解了咒，你教我炼‘化毒丹’好不好？以后你出远门，我帮你守药庐。”
墨居仁望着药炉里跳动的火光，突然想起当年在江湖上，他也曾对一个人说过类似的话。那时他还叫“鬼手墨”，对方拍着他的肩说：“等我打下江南，就把你那毒术写成册子，让江湖人都知道，墨爷的毒，比阎王的帖还灵！”
后来那人死在乱箭下，毒术册子终究没写成。
“师父？”
墨居仁回神，见韩立举着银针等他回话，耳根又热了。他别过脸，声音硬邦邦的：“先把针拿稳了再说。扎错穴位，我让你把《百草经》抄到明年开春。”
韩立低低地笑起来，笑声撞在药庐的木梁上，震得梁上的药草屑簌簌往下掉。墨居仁望着那些飘落的碎屑，突然觉得余子童的威胁也没那么可怕了——至少现在，药庐里有个人能让他忘了咒印的疼，忘了江湖的刀，甚至忘了自己是个被咒印缠上的可怜虫。
针尖在咒印周围游走，淡红色的印记渐渐淡下去。墨居仁闭上眼，听着韩立哼起七玄门的小调，调子跑了八百里，却比任何解毒药都管用。他想，或许不用等解咒，这药庐里已经长出了点比解药更金贵的东西。
墨居仁的指尖在药碾上摩挲，刚凝出的血珠滴在凹槽里，晕开一道淡红。他盯着那纹路变幻，喉间突然涌上腥甜——血箭咒这几日发作得愈发频繁，余子童的元神像只饿狼，总在他运功时扑上来撕咬。
“师父，又在玩你的‘血画’呢？”
墨居仁手一顿，血珠滴歪了位置。韩立端着刚熬好的药碗站在门口，少年人嘴角还沾着药渣，眼睛却亮得惊人。他几步凑过来，视线直勾勾钉在药碾上：“这纹路比昨天又多了个拐角，是余子童在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