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显然没料到李珩会是这种反应,简直完全视他如无物。他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被更深的玩味所取代。他放下茶杯,瓷杯与茶几接触,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就在李珩走到病床前,准备开口时,那人却主动站了起来,脸上迅速堆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商人式热情与社交礼仪的笑容,声音温和却中气十足地开了口:
“这位就是……京都商界新星,千珩集团董事长李珩,李董吧?”
李珩这才像是刚刚注意到他一样,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上他带着笑意的审视,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淡:“我是李珩。这位先生认识我?”呵呵,怎么不继续装了?
那人脸上笑容更深了些,仿佛毫不介意李珩刚才的“失礼”,反而向前走了半步,拉近了一些距离,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李董这话可就太谦虚了。如今您的海报和新闻,恐怕已经挂满了整个京城。昨晚那场千珩盛典晚会,更是声势浩大,李董在台上神采飞扬,魅力四射,令人印象深刻啊。”他顿了顿,目光在李珩脸上停留,话里有话,“别说是我了,现在恐怕整个京都,乃至全国关注商界和娱乐动态的人,没几个不认识您这位……新任的商界‘无冕之王’了。”
这番恭维话说得漂亮,既捧了李珩,又隐隐点出了千珩和李珩如今的影响力,同时也微妙地试探着李珩的反应。
李珩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公式化的笑意,客气而疏离地回应:“先生谬赞了。千珩不过是刚刚起步,稚嫩得很,未来还需要百倍努力。我一个不学无术的后辈,哪里敢当什么‘王’字?”他话锋一转,目光直视苏庆伟,带着询问,“哦,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呵呵,”苏庆伟笑了起来,那笑声听起来颇为爽朗,但眼底却没什么温度,“说起来,李董和我家,还颇有些渊源。我那不成器的侄女儿苏慧,跟李董……应该算得上是朋友吧?”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李珩的反应,然后才伸出手,自报家门:“鄙人……京都苏家苏庆伟。”
“苏庆伟……”李珩眼中恰到好处地掠过一丝“恍然”,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但眼底深处依旧平静无波。他伸出手,与苏庆伟的手握在一起。苏庆伟的手干燥有力,握手时带着适度的力道,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显怠慢,完全是老练商人的做派。“原来是苏大小姐提起过的,她那位能力出众的叔叔。失敬失敬。”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主动示好且抬出了苏慧,无论他今天来医院,出于何种目的,李珩自然也应该表现得体,两人握手一触即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整个过程,李珩既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和气势而显得局促,也没有因为之前的“无视”而显得尴尬,从容不迫,气度俨然。
这一幕落在病床上的李建国眼里,心中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又是羡慕又是酸涩。就这份待人接物的从容气度和应变能力,那个只会耍小聪明、关键时刻沉不住气的李琛,实在是比小珩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冒昧问一句,莫非两位李董……是……一家人?”苏庆伟仿佛根本不知道或者不确定李建国和李珩的关系。
李珩脸色一冷,哼,这是想从家庭角度来嘲讽我不被认可?这点手段就能给我下马威?这个苏庆伟还真不是个东西,这不摆明了打着好奇的幌子,来挑拨离间么?
“哦?苏先生不知道?不过这也难怪,苏总平时应该没资格接触外头的圈子吧?不知道也正常。看在苏先生这么喜欢八卦的份上,我就跟你介绍一下,从生物学上来说,他是我父亲。 不过,我跟他不是一家人!他现在……跟他的小三儿,和私生子是一家,我,李珩,跟他们毫无瓜葛了,他们家和我,如今已经不是一个李家。”。
如今的李珩,可不是那种眼里能揉沙子的性子,苏庆伟坏?李建国装?那老子就直接开喷!苏庆伟也敢跳出来叫?真不知道他自己几斤几两,什么底细了?
病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无形的硝烟。李珩那句“从生物学上来说,他是我父亲!但,我们家和我,如今已经不是一个李家。”如同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将血缘关系剥离得只剩下最基础的生物定义,其中的决绝与疏离,让房间温度骤降。
李建国脸上瞬间涨红,羞恼与习惯性的家长权威让他猛地抬手指向李珩:“小珩,你个混账,怎么说话……”
“李建国!”李珩猛地转头,目光如冰锥般刺向他,声音不大,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瞬间截断了李建国的呵斥;“你最好收起你那副早就该烂掉的臭架子!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自从你选择无视,甚至默许、怂恿王月茹母子像对待垃圾一样欺凌我、排挤我的那一刻起,在我心里,我爹就已经死了!坟头草都该有三尺高了!现在的你……跟我,除了那点可怜又可恨的血缘,没有半点关系!别特么跟我摆什么长辈的臭架子,我不吃你那一套!”
他往前逼近一步,完全无视了旁边神色莫测的苏庆伟,继续用淬冰般的声音说道:“如果你再敢在我面前摆出这种令人作呕的‘父亲’嘴脸,我不介意立刻让裴知星申请,把你们一家三口现在就收监审查!你信不信,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去监狱里‘好好’回忆回忆过去!”
这番话掷地有声,字字诛心,更是毫不掩饰地当着“外人”苏庆伟的面,将李家最不堪的疮疤血淋淋地撕开。李建国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你……你……”
“行了!”李珩不耐烦地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没空跟你废话!说正事!车祸的事,报警了没有?查到是谁想弄死你们了么?我需要证实我的清白,免得某些人总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冷笑,“当然,如果查到是谁做的,我一定会特意去感谢一下他。毕竟,一个眼瞎心盲的父亲,支持小三和野种虐待自己的亲儿子……这种事,但凡还有点良知的人看了,都恨不得你们这种人死无全尸吧!人家这叫伸张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