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兮的右手还在抬,腕表裂开的缝隙里红光一跳一跳,像坏掉的霓虹灯管在抽搐。她左手掐着脉门的力道几乎要把骨头捏碎,可那股数据流依旧顺着神经往上爬,右眼像是被焊进了滚烫的铁水,视野里全是乱码和闪回的碎片。
不是她想看的。
是系统在翻她。
云逸被锁在墙角,数据链缠得跟粽子似的,连手指都动不了。他看见南兮嘴唇在抖,不是害怕,是憋着——她在跟自己的身体抢控制权。黎昕更惨,整个人被钉在金属板上,血墨干在额角,毛笔掉在脚边,笔尖朝下,像根断了的骨头。
“南兮!”云逸想喊,声音卡在喉咙里,只剩气音,“别让它进核心!”
南兮没听见,或者说,听见了也顾不上。她脑子里现在是两股力在拔河,一股是“万象洞察仪”推过来的冰冷指令流,一股是她自己死死攥着的那点念头:我不是谁的试验品,我不是什么复活计划的第几号,我不是回家的钥匙——我是南兮,是那个在宿舍熬夜打副本被室友骂“疯女人”的南兮,是那个为了抢限定皮肤通宵刷任务的南兮,是那个说“老子偏要逆着代码走”的南兮。
就在同步率数字即将跳上90.1%的瞬间,她猛地闭眼,咬破舌尖。
血腥味炸开,痛感像一桶冰水浇进脑子。那一刹那,她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嗡”地响了一下,不是心跳,是更深的地方,像是被封印了多年的某个开关,咔地松了半格。
数据流的推进顿了半秒。
空间扭曲停了。
连地面那黑红液体都凝住了一瞬。
云逸瞳孔一缩:“她……压住了?”
黎昕挣扎着抬头,看见南兮左手指缝里渗出血,可右眼的红光竟然暗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压住了火苗。
“刚才那一下……”云逸脑子里电光火石,“不是靠痛感撑的,是她自己炸出来的反冲力。”
他忽然懂了。
南兮不是在抵抗系统,她是在用“自己”当盾牌,拿那些被系统当成漏洞的情感当武器。
可这撑不了多久。
他低头看自己手臂上的三道刻痕,血已经干了,但节奏还在脑子里回荡——十三秒一次,像定时炸弹。他闭上眼,不再依赖设备,不再等信号,而是把自己当成一台裸机,直接在脑内建模。
数据流是什么?是信息的搬运工。可搬运工再厉害,也得按规矩走流程。伊邪那美的系统再强,也需要一个“心跳”来同步所有节点。刚才那十三秒的循环,根本不是随机扭曲,是系统在给自己“校准”。
那校准的瞬间,会不会有缝隙?
他咬破舌尖,用痛感压住恐惧,把全部注意力灌进那十三秒的节奏里。一遍,两遍,三遍……终于,在第七个周期时,他捕捉到了。
0.3秒。
每次扭曲前,数据流会有一个极短暂的“空白帧”,像是系统在切换频道。那一瞬间,防火墙的扫描频率会降为零,所有锁链的张力也会松动。
“就是现在!”他在心里吼。
可他动不了,喊不出,只能用眼睛盯着南兮。
他眨了三次眼,短,短,长。
南兮没睁眼,但她左手突然松了一下,又猛地收紧。
她收到了。
黎昕那边,手指抠着地面,想捡笔捡不着。他急得太阳穴突突跳,脑子里全是退伍那天的画面——不是被篡改的黑屋版本,是真实的。那天他站在队列里,班长拍他肩膀:“黎昕,你守得住。”他敬礼,手稳得像铁铸的。
“守得住……”他喃喃,“老子说过要守的。”
话音落,脚边的毛笔突然震了一下。
他愣住。
笔尖动了,像有生命一样,朝着他流血的手臂蹭过去。他反手一捞,笔杆入手的瞬间,一股热流顺着掌心窜上来。干涸的墨迹开始发烫,笔尖吸着他伤口的血,一点点润开。
然后,它自己动了。
没有画符,没有口诀,就在他掌心悬空一划,一道血色虚影箭头凭空浮现,直指南兮右眼的方向。
不是出口。
是那道红光的源头。
“打碎它,才能回家。”黎昕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不是他想的,像是笔自己说的。
南兮还在硬撑,胸口那股震颤越来越强,像是有个小太阳在她肋骨之间慢慢点燃。她能感觉到,系统在发疯,数据流一波波冲上来,可每次都被她心里那点“不”字顶回去。
她不是机器,不是试验品,不是谁计划里的一环。
她是玩家,是队长,是那个说“这局我来carry”的人。
云逸的第三次眨眼刚结束,第十三个周期的扭曲即将启动。
南兮猛地睁眼。
右眼红光暴涨,可这一次,不是系统在控制她,是她在用那股红光当矛,把情感核心的力量顺着洞察仪反推回去。
“给我——停!”
她吼的不是系统,是空间。
是规则。
是这该死的、想把她改造成零件的代码世界。
刹那间,整个观测室的扭曲停滞了。天花板停在半空,墙面卡在折叠途中,连那黑红液体都凝成一座微型喷泉,悬在半空。
0.3秒。
云逸在意识里把漏洞坐标炸成一道光,直射黎昕。
黎昕握紧毛笔,血墨箭头一转,指向南兮右眼。
“打!”他吼。
南兮抬手,不是扫描,是砸。
她用尽全身力气,左手狠狠拍向右手腕。
“咔!”
腕表裂得更狠,黑烟喷出,红光剧烈闪烁,像是短路的灯泡。
可就在那一瞬,毛笔、腕表、右眼,三者同时震了一下,发出一声极短的嗡鸣,频率完全一致。
像是三块碎片,终于对上了同一个节拍。
南兮跪倒在地,右手终于垂下来,可她嘴角却扬了一下。
“赢了半秒。”她喘着,笑出声,“够用。”
云逸身上的数据锁链松了一圈,虽然没断,但已经能微微活动手指。黎昕也感觉束缚减轻,毛笔还在震,笔尖的血光没散。
“南兮,”云逸声音发哑,“你刚才……是不是用了‘万象洞察仪’之外的东西?”
南兮没回答。
她低头看腕表,裂痕深处,红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吸。
而她右眼,终于恢复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