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盯着洛璃那件月白色的裙摆，指尖在衣料上捻了捻——方才故意踩进去的泥洼带着雨后的湿气，在素净的布料上洇出一片灰黑色的印记，像幅拙劣的水墨画。洛璃的剑就架在他颈侧，寒气顺着皮肤往里钻，可她握剑的手却在微微发颤。
“废物！”她的声音里裹着怒火，眼角却泛着红，“走路都不会看路吗？这裙摆是我娘留给我的！”
沈墨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裙摆还有来头。他赶紧矮下身，假装慌乱地去擦那片污渍，指尖划过布料时，悄悄将那张温热的传讯符塞进了她的腰带夹层。符纸被体温烘得暖烘烘的，与她腰间玉佩的凉意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低着头，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怯懦，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洛璃紧抿的唇线——她每次强装生气时，都会这样抿着嘴，像是在憋着什么话。
林风在旁边打圆场：“洛璃你别生气，沈墨他就是笨手笨脚的，我回头让他给你洗干净！”
“洗？这泥水里混着后山的腐叶灵菌，洗得掉吗？”洛璃猛地收剑，剑鞘“啪”地撞在腰间，正好压到藏着传讯符的位置。她的动作顿了顿，却没多问，只是转身去牵马，“我走了。”
沈墨看着她翻身上马，月白色的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那片泥痕在晨光里格外显眼。他忽然想起昨天夜里，系统刷新任务时的提示：【在洛璃离开前，不小心踩脏她的衣服，被她骂“废物”，奖励：传讯符（可跨千里联系）】。当时只觉得这任务荒诞，此刻却觉得这泥痕像是个记号，一头拴着她的衣角，一头牵着自己的心跳。
“洛璃！”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马背上的身影顿了顿，没回头：“又干嘛？”
“那、那传讯符……”他故意说得含糊，“你要是……遇到麻烦，就捏碎它，我能听见。”
洛璃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马鞭“啪”地抽在马臀上，绝尘而去。直到那抹月白消失在山道拐角，林风才撞了撞沈墨的胳膊：“行啊你，还知道留个后手。不过你也太损了，专挑她娘留下的裙子踩。”
沈墨摸着鼻尖笑了笑，没说其实自己早就认出那裙摆的料子——去年洛璃生辰时，她曾指着画册里的古裙说“我娘也有件这样的，可惜……”，当时她眼里的光暗了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他蹲下身，捡起洛璃刚才被风吹落的发带。黑色的绸布上绣着暗金色的凤凰纹，末尾还缀着颗小小的珍珠，想必也是她娘留下的物件。沈墨将发带缠在手腕上，珍珠贴着皮肤，凉丝丝的，却让他想起刚才塞进她腰带里的传讯符——那符纸是用灵蚕丝做的，据说能隔绝灵力探查，就算被天道阁的人搜身，也查不出异常。
“你说，洛璃会不会发现那传讯符？”林风望着山道尽头，有些担忧。
“会的。”沈墨笃定道。洛璃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得很，当年在陨神秘境，他藏在靴子里的疗伤丹，都被她一眼看穿。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沈墨手腕上的传讯符突然发烫——是洛璃在那边捏碎了符纸的一角，传来的灵力波动很轻，像句没说完的话。他赶紧注入一丝神识，耳边响起她压低的声音，带着点别扭的凶巴巴：“沈墨你个废物！传讯符做这么糙，硌得我腰疼！”
沈墨“噗嗤”笑出声，指尖摩挲着发烫的符纸，仿佛能摸到她腰间被硌出的红印。林风凑过来听，只听见一阵滋滋的灵力杂音，疑惑道：“她跟你说啥了？”
“没什么，”沈墨把传讯符小心地收进香囊，“她说路上会小心。”
其实洛璃还说了句更轻的话，轻得像风拂过水面：“笨蛋，别跟来。”
他当然不会听话。沈墨抬头望向青云宗的方向，晨光正透过云层洒在护山大阵的光幕上，折射出七彩的光。系统面板在脑海里闪烁着新的提示：【传讯符绑定成功，可随时接收对方灵力信号】。
林风正对着空气比划剑法，忽然“哎呀”一声：“糟了！洛璃走得急，没带够疗伤丹！她那旧伤……”
沈墨心里一紧。洛璃的右肩在三年前的秘境之战中受过幽冥寒气侵蚀，每逢阴雨天就会发作，全靠特制的疗伤丹压制。他转身就往炼丹房跑：“我去拿！”
炼丹房的药童正在晾晒灵草，见沈墨冲进来翻箱倒柜，吓了一跳：“沈师兄，您找啥？”
“幽冥寒伤的特效药，上次张长老炼的那种！”沈墨在药架上翻找，指尖扫过一排排玉瓶，瓶身碰撞的脆响像在敲鼓。
“在这儿呢！”药童递过来个青色的小瓷瓶，“张长老说这药得贴身放，遇热才有效。”
沈墨揣好瓷瓶往外跑，林风已经牵好了两匹马在门口等他。“你真要去？”林风看着他，“青云宗这边还等着咱们报信呢。”
“报信不差这半天。”沈墨翻上马背，手心的瓷瓶温温的，“洛璃的伤不能拖。”他踢了踢马腹，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药童喊，“告诉宗主，我去去就回！”
两匹马顺着山道疾驰，晨露打湿了衣袍，沈墨却觉得心里燃着团火。他摸了摸腰间的香囊，里面除了传讯符和洛璃的发带，还有片干枯的月桂花——那是去年她生辰时，亲手摘给他的。
风里传来远处的钟声，是青云宗召集弟子的信号。沈墨回头望了一眼，护山大阵的光幕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道坚实的屏障。可他知道，有些屏障挡得住外敌，却挡不住人心的牵挂。
“驾！”他轻喝一声，马蹄扬起的尘土里，仿佛能看见洛璃裙摆上的那片泥痕，正随着风的方向，一路向前。
跑出去约莫十里地，沈墨手腕上的传讯符突然剧烈发烫，紧接着传来洛璃带着喘息的声音，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脆响：“沈墨……别过来！天道阁的人……”
后面的话被一阵剧烈的灵力爆炸打断，传讯符“啪”地裂开道缝。沈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猛地勒转马头，对林风喊：“你去青云宗报信，我去接应洛璃！”
“不行！太危险了！”林风拉住他的缰绳，“天道阁的人肯定设了埋伏！”
沈墨看着传讯符上的裂痕，想起洛璃刚才那句“笨蛋，别跟来”，突然笑了。他抽出腰间的剑，剑身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她都骂我废物了，我总不能真让她觉得我是废物吧？”
他拍开林风的手，调转马头往反方向跑去，身后林风的喊声被风吹得越来越远。沈墨将灵力注入传讯符，尽管只有一丝微弱的感应，却足够指引方向——那片泥痕般的牵挂，终究还是牵着他，往最危险的地方去了。
月白色的裙摆、黑色的发带、温热的传讯符、还有那句藏在怒火里的关心……这些碎片在脑海里盘旋，突然拼凑出洛璃转身时，藏在袖摆后的小动作——她悄悄将一块灵力石塞进了他的行囊，那是补充灵力用的，想必早就料到他会跟上来。
“这个洛璃……”沈墨笑着摇摇头，眼里却有些发热。他加了一鞭，马蹄声踏碎晨雾，像在追赶某个即将消失的影子。系统面板在这时又跳了出来，闪烁着新的任务：【救下洛璃，并让她再说一次“废物”，奖励：幽冥寒伤特效药配方】。
沈墨握紧了手中的青色瓷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会儿见面，可得让她好好骂一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