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由无数账链绞合而成的巨门,在祁诀眼前静默矗立,仿佛地府所有罪与罚的终极凝结。
门心那面青铜镜残片,幽光流转,倒映出祁诀冰冷的面容。
就在这时,一道机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检测到‘主账链接口’,开启需‘旧判官信物’。】
话音未落,小秤的身影已悄然来到他身侧,掌心向上,托着一张轻薄的朱砂拓片。
那朱红的印记,仿佛是某个时代被遗忘的誓约。
祁诀接过拓片,指尖的温热与拓片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
他缓缓闭上双眼,将拓片贴上胸口那枚微微发烫的玉核。
“【愿力熔炉】!”
一声低喝,三百条曾被终审庭无情驳回的誓愿,此刻化作了最精纯的燃料。
它们是凡人最卑微的祈求,是善者最不甘的遗愿,此刻却成了点燃规则的火种。
一缕青色火焰自拓片上腾起,没有丝毫灼热,却带着足以熔断因果的决绝。
火焰中,拓片化作一道繁复的符印,如游鱼般没入青铜镜面。
“轰——隆——”
巨门应声而开,沉重的摩擦声仿佛是地府规则的呻吟。
门后没有殿宇楼阁,没有刀山火海,只有一条河。
一条由无尽账链汇聚而成的长河,河水是流动的墨,泛着死寂的幽光,无数名字在墨河中载沉载浮,明灭不定。
沈微下意识地按住胸口的安魂铃,共誓回响已然催动到了极致,她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这条链……它在吃名字!我能感觉到,每隔七日,就会有一批名字被彻底抹去,他们被定义为‘违规者’!”她猛地指向墨河中某一处,那里的墨液正像活物般蠕动,缓缓吞噬着两个清晰的字——夜胥。
祁诀的眼神瞬间冷冽如刀。
他冷笑一声,从怀中甩出一卷古旧的卷宗,正是那本“生死簿·伪录”。
卷宗没有沉入墨河,反而像一叶孤舟,漂浮在墨黑的河面上,与真正的账链之河产生了剧烈的排斥。
伪录上的文字金光大作,真账链则墨气翻涌,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冲撞之下,墨河竟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缝隙,一缕不属于地府的微光从缝隙中透出。
【警告!检测到‘双录并行’状态,本地规则紊乱度+37%!】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但一个更不祥的声音插入进来。
典当童不知何时出现在岸边,手中沙漏发出低哑的摩擦声:“你若再烧一愿,此处的账链会彻底崩出一个缺口。但你,也将被立刻标记为‘主篡改者’,整个地府都会对你启动‘清账程序’。”
“噗。”祁诀喉头一甜,一缕金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淌下。
他毫不在意地抹去,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我早就是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撕开胸前衣襟,露出那枚布满裂痕的玉核。
他竟一步踏出,将自己的命核直接暴露于账链之河的恐怖气息之上!
“【伪命格·代偿】!”
他以自身为祭,强行扭转因果。
那即将降临的“清账程序”,那足以让任何判官魂飞魄散的反噬,其目标被他锁定在了一个虚无的抵押项上——“十年阳寿”。
做完这一切,他拿出最后一枚墨玉符牌,毫不犹豫地按入自己心口,符牌瞬间融入血肉。
他仰天低吼,声震整个旧账巷:
“以我之名,代承万愿——燃!”
愿力熔炉顷刻间火力全开!
那三百条沉寂的誓愿不再是薪柴,而是化作了三百道冲天而起的青色焰火,顺着他胸口的玉核,疯狂涌入沸腾的墨河之中!
墨河,炸了!
河水剧烈翻滚,那道裂缝被青焰撑得越来越大,无数被墨液吞噬、早已消失的名字,竟在青焰的照耀下重新浮现——“王阿婆”、“李小川”、“书生林砚”……每一个名字都带着微弱的光,像黑暗中升腾的星火,密密麻麻,汇成一片希望的星海。
代价是惨烈的。
祁诀全身毛孔都开始溢出金色的血液,胸口的玉核不堪重负,裂痕再度崩开数道。
然而,玉核上那神秘的莲花纹路却在此时疯狂蔓延,竟如活物般将渗出的金血丝线缠绕、编织,化作一张金光璀璨的屏障,死死护住了账链的缺口,不让它重新闭合。
三界直播的弹幕,在这一刻彻底静止,随即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刷屏。
“他不是在闯关逃命……他是在为那些被抹去的人还债!”
“这火……烧的不是账本,烧的是地府千万年颠扑不破的规矩!”
“疯子!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沈微再也忍不住,她扑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摇摇欲坠的祁诀。
双人的心脉在瞬间共振,她的安魂铃与他的玉核产生了奇妙的共鸣,清越的铃音与璀璨的金光交织,融入那片青色火焰,硬生生将那道通往外界的缺口彻底撑住。
远处,典当童默默合上了手中的簿册,低声呢喃:“账本漏光了……这一次,没人能再说看不见了。”
就在此时,账链之河的最深处,传来一声悠远而沉重的钟响——那钟声的频率,竟与终审庭的倒计时完全一致!
祁诀猛地抬头,透过那道被万千誓愿撑开的裂缝,他看到的不是逃出生天的希望,而是更高层面的绝望。
天幕之上,一面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浩瀚的巨大生死簿正缓缓开启,首页第一行,用朱砂血字写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祁诀。
其后跟着一行小字:“功德透支者,终审倒计时:六日。”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的金血涌出,但他却笑了,笑得肆意而张狂。
“还剩六天……够了,足够我把这把火,一直点到阎王老子的桌前了。”
话音落下,那支撑着天地的狂傲仿佛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撑住缺口的金光屏障猛地一颤,光芒骤然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