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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雨,浓得像化不开的绿脓,永无休止地从铅灰色的、仿佛随时要塌陷的天幕倾倒下来。它们砸在锈迹斑斑、坑洼遍布的铁皮屋顶上,不是“啪嗒”声,而是持续不断的“滋啦——滋啦——”,像亿万只饥饿的腐蚀虫在用酸液贪婪地舔舐、啃噬着金属,蒸腾起灰绿色、带着浓烈铁腥和腐烂有机物甜腻恶臭的毒雾。空气粘稠得如同劣质机油,每一次吸气都像强行吞咽下滚烫的砂砾混合物,刮擦着早已破损不堪的喉管,直刺千疮百孔的肺叶深处,带来一阵阵令人痉挛的锐痛。

我像一块被遗弃的破布,蜷缩在冰冷的金属板床上。所谓的“床”,不过是几块扭曲的合金板搭成的架子,硌得骨头生疼。身上那条薄毯,硬得像废弃星舰的隔热层,冰冷、粗糙,吸饱了牢房的湿气和霉味,提供不了丝毫暖意。高烧是从骨髓深处烧起来的无形熔炉,日夜不停地炙烤着我。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濒死巨兽的挣扎,狠狠撞击着脆弱的太阳穴,带来阵阵眩晕和钻心的钝痛。喉头猛地涌上一股熟悉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腥甜,我猛地侧过头,压抑的咳嗽如同失控的引擎,疯狂撕扯着胸腔,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破碎的内脏都咳出来。指缝间瞬间濡湿温热,摊开枯瘦如柴、指甲缝里嵌满黑泥的手,掌心赫然是一片刺目的、粘稠的暗红血沫。我毫不在意,用早已被血污、泥垢和不明污渍染成深褐色的袖口,狠狠抹掉嘴角黏腻的痕迹,在脸上留下一道肮脏的深色拖痕。

床边,散落着几个被彻底吸干、踩扁的廉价营养剂管子,如同被榨干汁液后丢弃的畸形虫尸。灰褐色的粘稠残留物挂在管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机油和过期藻类的气味。这就是毒蝎星给我的唯一“馈赠”,维系着这条被高强度辐射、无处不在的致命毒雾以及彻底的物质匮乏联手榨取、早已油尽灯枯、仅靠一点火星般意志勉强燃烧的性命。

意识在滚烫的熔浆和刺骨的寒冷交替中沉浮挣扎。破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回:帝国中心星域,那场为庆祝霍凛晋升元帅的盛大宴会。穹顶之上,璀璨到虚假、几乎灼伤人眼的水晶吊灯,将下方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场景映照得如同梦幻泡影。一张张精心雕琢、挂着标准化微笑的面具脸孔虚伪地晃动,恭维声、笑声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然后,是刺耳的、撕裂一切的警笛声,粗暴地撕碎了纸醉金迷的幻象!冰冷沉重的电磁镣铐锁住手腕,金属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直透灵魂……最后,定格在冰冷肃杀、庄严肃穆得令人窒息的帝国最高军事审判庭。霍凛,那个曾与我肌肤相亲、交换过最亲密誓言、许诺过星辰大海的男人,帝国最年轻的元帅,穿着象征无上权力、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连衣领袖口都透着绝对威严的黑色元帅制服,端坐在最高的审判席中央。他的面容依旧俊美无俦,却冷硬如星舰主装甲板,找不到一丝往日的温情。那双曾盛满星辰大海的眼眸,此刻是冻了亿万光年的宇宙深寒,幽深、漠然,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他的薄唇开合,吐出最终的判决,声音平稳、冰冷、毫无波澜,如同最精密的AI合成音,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证据确凿。叛国罪成立。流放毒蝎星,终身监禁,即刻执行。”

罪名?多么可笑。不过是权力倾轧棋盘上一枚弃卒的装饰烙印。林家最后的血脉,他霍凛元帅向上攀爬、稳固权势、向更高层递上投名状时,用来祭旗立威再完美不过的牺牲品。我的“罪证”,就是他亲手编织、由他最信任的幽灵卫队“完美”呈现的罗网。

“呵……”一声带着浓重血腥气的沙哑冷笑,艰难地挤出干裂起皮、布满细小血口的嘴唇。喉咙深处又是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痒,撕心裂肺的咳嗽再次如同失控的涡轮,狂暴地席卷全身。我蜷缩得更紧,像一只被强行扭断脊椎仍在垂死挣扎的虾米,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牵扯着五脏六腑,带来尖锐的穿刺感,痛得眼前阵阵发黑,无数扭曲的金星在视野中狂乱飞舞。

**“轰——咔!!!”**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巨响,裹挟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尖鸣,毫无预兆地撕裂了牢房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扇早已腐朽不堪、被酸雨和湿气浸透得如同烂木头的厚重木板门,连同锈死的简陋门轴,被一股蛮横到极致的巨力从外面直接踹得粉碎!破碎的木块、飞溅的铁屑和经年累积的厚重灰尘如同爆炸的雪崩,轰然四散飞溅,砸在墙壁和地面上,发出噼啪乱响!

数道惨白刺目、功率全开的高强度探照灯光束,如同数柄冰冷无情的裁决巨剑,瞬间粗暴地撕裂了屋内浑浊粘稠的黑暗和弥漫的灰绿色毒雾,将角落里蜷缩的我、地上的污秽、墙壁上的霉斑,所有不堪入目的细节,都赤裸裸地暴露在强光之下,无所遁形!酸雨带来的湿冷气息,瞬间被门外涌入的、更加强劲猛烈的、裹挟着血腥、金属锈蚀、劣质燃料燃烧以及某种大型变异生物排泄物恶臭的罡风彻底冲散、取代。这风带着毒蝎星特有的、能渗入骨髓的寒意。

几个高大如同移动钢铁堡垒般的身影,彻底堵死了狭窄的门口,逆着令人几乎失明的强光,轮廓如同沉默的死神雕像降临。他们穿着帝国最新列装的“夜枭”VII型单兵外骨骼作战服,流线型的哑光黑色装甲在强光下反射着幽暗、不祥的光泽,厚重的肩甲如同小型能量护盾发生器,关节处幽蓝色的能量回路在昏暗背景中危险地明灭闪烁,发出低沉的嗡鸣。冰冷的全覆盖式金属面罩遮住了所有可能的表情,只露出两束猩红、不断细微调整聚焦的电子眼,如同地狱猎犬的瞳孔,牢牢锁定了角落里金属床上蜷缩的我,扫描着我的生命体征和威胁等级。他们手中紧握的、枪管粗大的高频脉冲步枪,枪口微微下压,没有直接瞄准,但那蓄势待发、随时能喷吐出毁灭性能量束的姿态,比直接瞄准更令人窒息,空气仿佛都被这无形的杀机冻结。

**幽灵卫队。霍凛手中最锋利、最忠诚、也最无情的私人爪牙。只为他一人撕咬猎物,清除障碍。**

一股比高烧更凛冽、比毒蝎星寒风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脊椎,沿着每一节椎骨向上蔓延,直冲天灵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沉重、带着碾碎灵魂般压迫感的军靴踏地声响起,规律而沉闷,每一步都像精准地踩在心跳最脆弱的间隙上。一个更加挺拔、更具无形压迫感的身影,缓缓从门口那片令人无法直视的刺眼光幕中踱步而出。他仿佛自带力场,所到之处,连狂暴涌入的罡风都似乎变得驯服,为他让开道路。如同撕开光幕,亲自降临这片污秽之地的死神。

**帝国元帅,霍凛。**

他依旧穿着那身象征帝国至高权力、剪裁完美到一丝不苟、连每一道褶皱都仿佛经过精心设计的黑色元帅常礼服。金色的绶带如同流淌的熔金,斜挎在宽阔的胸膛前,繁复的、由稀有金属和能量晶体镶嵌而成的功勋徽章在探照灯下反射着冰冷而尊贵、足以刺痛人眼的光芒。肩章上那颗代表元帅无上权柄的星辰徽记,在强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一颗冰冷的恒星。那张脸,轮廓分明如同星舰最坚硬的合金由大师级工匠精心雕刻而成,俊美得近乎刻薄,下颌线条紧绷如刀削斧凿,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刚硬。曾经或许在某个遥远瞬间、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有过温情暖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冻结了整条璀璨星河般的极寒冰川,幽深、冰冷,带着一种俯瞰脚下蝼蚁尘埃般的绝对审视,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然而,我的目光只在他那张冰冷如万年玄冰雕琢的石像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就被他臂弯里小心翼翼护着的“稀世珍宝”牢牢攫住,如同被磁石吸引,无法移开分毫。

一个女人。

柔弱得仿佛没有骨头,全身的重量都依赖着他那强壮有力的臂膀支撑,像一株离了巨树便会立刻枯萎的菟丝花。一张脸孔精致得如同帝国顶级生物实验室用最完美基因模板“捏造”而成,皮肤白皙细腻得在强光下仿佛自身在散发着柔和的莹光,找不到一丝瑕疵。精心打理过的栗色长卷发如同价值千金的顶级丝绸瀑布,柔顺地垂落在肩头,发梢带着精心护理过的卷曲弧度。身上那件浅米色的丝质曳地长裙,流动着水波般细腻的光泽,面料轻薄飘逸,一看便知是出自帝都那位只为顶级权贵服务的传奇设计师“幻纱”之手,价值足以买下一艘小型护卫舰,裙摆纤尘不染,如同初雪。与这充斥着污秽、霉味、血腥、排泄物恶臭和绝望气息的牢房环境,形成了宇宙中最刺眼、最荒诞、最令人作呕的讽刺。只是此刻,那张如同顶级白瓷般完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病态灰败死气,秀气的眉头痛苦地紧蹙着,形成一道惹人怜惜的褶皱,纤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微微颤抖,身体也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如同一朵正被无形的狂风暴雨疯狂摧残、即将凋零的温室娇花,急需最精心的呵护。

**苏菲娅·洛林。帝国艺术界冉冉升起的璀璨新星,社交场上被众星捧月的无冕女王,媒体口中霍凛元帅情深似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护的“心头肉”。**

霍凛那冰冷如同高精度探照灯的目光,毫无感情地扫视着这间散发着死亡、腐烂与绝望气息的破败囚笼,掠过地上散落如同垃圾的肮脏空营养剂管,掠过墙角凝结的、颜色可疑的污渍,掠过空气中悬浮的、肉眼可见的尘埃和毒雾微粒。最终,如同精准的狙击光束,定格在蜷缩在冰冷金属床角、形如从垃圾堆最深处刨出来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腐尸般的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没有怜悯,没有好奇,甚至连最基本的厌恶都懒得流露,只有一种看尘埃、看死物的绝对漠然。仿佛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碍眼的石头。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撞击般的冰冷质感,穿透屋内令人作呕的空气,不容置疑地命令道,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地面:

“林薇。治好她。” 简单,直接,如同在对着一个即将报废的、型号老旧的医疗机器人输入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指令程序。他甚至吝啬于给予一个“你”的称呼,更遑论“请”字。

“呃……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如同压抑已久的海啸,在我试图开口的瞬间,再次汹涌而至!我猛地弓起瘦骨嶙峋、几乎能看见脊椎轮廓的背脊,肺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燃烧着地狱火焰的巨手狠狠攥紧、反复揉搓蹂躏!更多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腥甜血沫疯狂涌上喉咙,我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几乎要崩裂,用尽全身残存的意志力强行将那口温热粘稠的液体咽下。然而身体却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烛。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粗糙、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囚衣,黏腻地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与体内的高烧形成了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治……她?”我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汗水黏住的几缕枯黄、如同杂草般的乱发下,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球转动着,目光穿透浑浊污秽、被强光搅动的空气,落在那朵被霍凛用整个帝国最昂贵资源、最精心呵护的“娇花”身上。她的光鲜亮丽、她的柔弱无助、她身上那件流淌着星币光泽的丝裙,甚至她微微蹙眉时流露出的那份刻意为之的、惹人怜惜的脆弱,都像一面最清晰、最残酷的镜子,无比清晰地映照出我此刻极致的污秽、狼狈、枯槁和濒临死亡的腐朽气息。一股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冰冷刺骨的浊气猛地从胸腔最深处冲出,冲破喉头的阻碍,化作一声嘶哑至极、充满了无尽恶意、嘲弄和某种毁灭快意的嗤笑。这笑声在死寂的牢房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我伸出同样枯瘦、指节粗大变形、沾着新旧暗红血污和牢房泥垢的舌尖,舔了舔早已干裂出血、布满细小裂口的嘴唇,尝到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道。目光如同淬毒的钝刀,缓缓转向霍凛那张冷硬如同星舰主装甲板、找不出一丝裂缝的脸庞。嘴角极其缓慢、极其用力地向上扯动,肌肉牵动着枯槁的面皮,最终形成一个扭曲却异常清晰的、如同恶魔狞笑般的弧度。一字一顿,如同重锤裹挟着血沫,狠狠砸落在地面,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垂死挣扎的嘶哑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行。”

霍凛那双冰封万里、仿佛能冻结时间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放松。那或许是一种猎物终于落网的笃定,或许是对命令必然被执行的理所当然,又或许,仅仅是一丝尘埃落定、可以尽快离开这污秽之地的厌烦。

我顿了顿,胸腔里翻涌的血气和剧痛让我眼前又是一阵发黑。但我死死咬住舌尖,用剧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迎着他那审视蝼蚁般、不带任何温度的目光,迎着苏菲娅毫不掩饰的、如同看垃圾般的轻蔑与怨毒,我凝聚起这具残破躯体内最后的力量,榨干每一丝残存的意志。然后,清晰而缓慢地吐出后半句话。声音不高,甚至因为虚弱而有些发颤,却如同星际最高法院最终敲下的、无法更改的死亡宣判法槌,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十亿星币。**”

短暂的、令人窒息到心脏停跳的停顿。仿佛连时间都在等待这个最终裁决。

“**——起步价。**”

空气瞬间凝固!仿佛连屋顶上永不停歇的酸雨腐蚀声、远处隐隐传来的囚犯绝望嘶吼、甚至幽灵卫队外骨骼关节处微弱的能量嗡鸣,都被这冰冷到极致的数字彻底冻结、吸走!探照灯的光束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死寂。真空般的死寂。**

苏菲娅依偎在霍凛怀里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超高伏电流瞬间贯穿了全身!她倏地抬起头,那双被无数媒体赞誉过“盛满星辰”、“我见犹怜”的大眼睛,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被最卑贱、最肮脏之物冒犯了神圣领域的滔天怒火彻底点燃!尖利得足以刺破最坚韧鼓膜、带着歇斯底里破音的声音,如同玻璃月碎裂般陡然撕裂了这片凝固的死寂:

“十亿星币?!!”她的目光像淬了剧毒、闪烁着寒光的合金匕首,带着极致的鄙夷和毫不掩饰的讥讽,狠狠剐在我枯槁肮脏、如同腐尸般的身上,“林薇!你这个肮脏下贱的流放犯!连最低等矿坑里的辐射鼠都不如的垃圾!也配在这里对着我们狮子大开口?!帝国首席治疗师林恩的骨灰都凉透八百个恒星周期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在毒蝎星烂泥里发臭等死的废物!痴心妄想!你简直……简直是个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疯子!!”她激动得浑身发抖,原本因为病痛而苍白的脸上,病态的灰败被愤怒的、不正常的潮红所取代,仿佛我开出的这个天价,比她自己身上的伤痛更让她无法忍受,是比毒蝎星空气更恶毒百倍的侮辱,彻底玷污了她高贵的存在。她纤细、保养得如同艺术品的手指,此刻如同鹰爪般死死抠进霍凛手臂上那件昂贵无比、象征着元帅威严的制服布料里,指甲因用力而深深陷入,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声音带着哭腔和刻骨的怨毒,如同毒蛇吐信:“凛!你看她!她就是存心的!她就是想用这种卑劣的方式羞辱我们!用她那副恶心的、令人作呕的嘴脸!这种散发着恶臭、连地狱都比这里干净的地方……这种看一眼都嫌脏的贱人……我们走!立刻!马上离开这个肮脏的地狱!我一秒钟都无法再忍受了!我的头好痛……我要窒息了……”她说着,身体配合地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随时会晕厥。

霍凛没有立刻回应苏菲娅那刺耳欲聋的尖叫和控诉。他那双仿佛能冻结星河、洞穿一切虚妄的冰眸,此刻死死地、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般锁在我的脸上。锐利得如同星舰主炮的瞄准激光束,仿佛要穿透我枯槁凹陷、毫无血色的脸颊,穿透我布满血丝、浑浊不堪的眼球,看清这具濒死躯壳下隐藏的灵魂,到底在玩什么孤注一掷的把戏。困惑——她凭什么?审视——这是绝望的讹诈还是……?一丝被卑贱蝼蚁挑战了无上权威的愠怒……复杂的情绪在他那万年冰封的眼底快速交织、碰撞、湮灭。他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抬那只没有揽住苏菲娅的、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一个简单到几乎无法察觉、却蕴含着绝对命令意味的手势。

如同无形的精神枷锁瞬间落下。

苏菲娅即将爆发的、更加歇斯底里的控诉和哭闹,瞬间被扼杀在喉咙里!她不甘地、怨毒地死死咬住了自己饱满的、涂着昂贵天然植物唇膏的下唇,力道之大,瞬间咬破了娇嫩的皮肤,渗出一颗鲜红欲滴的血珠,如同雪地里突兀绽放的一点妖异朱砂,刺眼而诡异。她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却不敢再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我彻底屏蔽了耳边嗡嗡作响的噪音,无论是苏菲娅的呜咽还是门外呼啸的风声。全部的意志力都像绷紧到极限的弓弦,用来对抗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一阵阵侵袭而来的、足以将意识拖入深渊的眩晕。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冰冷的、布满锈迹和凝结水珠的金属墙壁传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支撑感。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吞下烧红的烙铁,狠狠牵扯着肺叶深处撕裂般的锐痛,每一次呼气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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