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窗户透进惨白的晨光，程微意假装还在熟睡，耳朵却捕捉着门外每一个脚步声。自从昨晚被在这里休息，她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假装无意地从门前经过——周处长显然派人监视着她。
枕头下的通讯器突然震动，程微意借着翻身的机会查看信息：「演习最后阶段提前，今日18时总攻。务必按计划见面。——S」
她悄悄删除信息，心跳加速。距离与陆沉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二小时，但周处长会放她自由活动吗？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程微意立刻闭眼装睡。有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父亲！
微意，程志远轻声唤道，醒醒。
程微意慢慢睁开眼，看到父亲疲惫的面容。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军装皱巴巴的，显然一夜未眠。
爸...她撑起身子，后颈的伤处一阵刺痛。
程志远按住她的肩膀：别动，伤还没好。他环顾四周，突然压低声音，听着，接下来我说的话非常重要。
程微意屏住呼吸，父亲反常的紧张让她浑身绷紧。
严锋被捕了，罪名是叛国罪。程志远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给你的U盘是军方设计的陷阱，里面装有追踪程序。
程微意瞳孔微缩——这与陆沉的警告一致！但她不能确定父亲是否可信，只能装作茫然：什么U盘？我不明白...
别装了。程志远苦笑，我知道严锋找过你，说了关于雪狼行动和林雪的事。他顿了顿，大部分是假的，但有一部分...是真的。
程微意的手指紧紧攥住被单。父亲承认了？那么她的身世真的有问题？
现在没时间解释全部。程志远从内袋取出一个小芯片，这是解锁密钥，能读取陆沉给你的真实数据。今天下午四点，周处长会让你归队，找机会去c4区。
爸，到底...
程志远突然提高音量，好好休息，演习结束我再来接你。他迅速将芯片塞进她手心，起身时又变回了那个威严的少将。
门刚关上，程微意就听到外面传来周处长的声音：程将军，这么早来看女儿？
嗯，看看她情况如何。父亲的声音渐行渐远，严锋审讯得怎么样了...
程微意摊开手心，盯着那枚微型芯片。父亲和陆沉都指向同一个地点——c4区废弃雷达站。那里到底藏着什么？而她该相信谁？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程微意反复回想严教授的话、陆沉的警告、父亲的暗示，试图拼凑出真相。如果严教授是成员，为什么会被捕？如果周处长是内奸，为何父亲不当场揭发他？太多矛盾，太少答案。
下午四点整，正如父亲预言的，一位参谋来通知她归队。程微意被送回工作站，发现所有设备都被重置过，监控程序更加严密了。
程学员，周处长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感觉好些了吗？
程微意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报告首长，好多了。
周处长走近，目光如刀般锐利：严锋已经招供了。他承认试图利用你获取项目数据。他顿了顿，他还声称告诉你了一些关于你身世的...谎言。
什么谎言？程微意心跳如鼓，但面上不显。
说你母亲是什么特工之类的荒谬故事。周处长冷笑，显然是为了博取同情。程将军非常愤怒。
程微意低下头，装作难过的样子：我确实很困惑...严教授看起来那么真诚...
这就是的可怕之处。周处长拍拍她的肩，不过别担心，演习结束后一切都会澄清。现在，我们需要你重新投入工作，红军的总攻提前了。
周处长离开后，程微意立刻检查设备。所有外部接口都被锁死，网络访问受到严格限制。她无法联系陆沉，也无法查看任何敏感数据。但幸运的是，他们没发现她藏在身上的储存器和芯片。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小时，程微意开始策划如何脱身。周处长明显在监视她，直接离开肯定不行。正思考间，工作站突然断电，所有设备陷入黑暗。
怎么回事？她听到走廊上有人惊呼。
紧接着，应急灯亮起，但电力仍未恢复。程微意灵光一闪——这是绝佳的机会！她迅速取出储存器和芯片，藏在袖口，然后装作查看情况走出门。
走廊上一片混乱，技术人员忙着排查故障。程微意趁乱溜出工作区，向基地外围跑去。途中她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后勤人员制服，戴上帽子和口罩，轻松混过了几道检查点。
c4区位于基地最西侧，是一片老旧的训练设施，废弃雷达站就矗立在小山丘上。程微意避开巡逻队，沿着排水沟潜行，心跳随着每一步加速。
夕阳西沉，将雷达站的铁塔拉出长长的影子。程微意贴近墙壁，警惕地观察四周。没有陆沉的踪影，雷达站大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像张开的嘴。
陆沉？她小声呼唤，手按在腰间的战术匕首上。
没有回应。程微意深吸一口气，推开门闪身进入。里面堆满了废弃设备，灰尘在斜射的光线中飞舞。她刚踏出两步，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突然抵住了她的后脑勺。
别动。一个陌生的男声命令道，慢慢转身。
程微意浑身血液凝固，缓缓转身，看到一名穿红军制服的特种兵用枪指着她。对方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东西带来了吗？特种兵厉声问。
程微意大脑飞速运转。这是陷阱？陆沉出卖了她？还是的人？
什么东西？她假装困惑，我只是来...
别装傻！对方逼近一步，陆沉让你带的数据！
程微意正想辩解，突然注意到对方左手小指上的疤痕——和哥哥描述的赵锐特征一致！但赵锐是哥哥的人，怎么会...
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这是测试！对方在确认她是否真的携带了数据。如果她承认，可能立刻就会被灭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冷静地回答，我是来见陆沉的。
特种兵眯起眼睛，突然扯下面罩——果然是赵锐！但他脸上没有哥哥战友应有的熟稔，只有冷酷的审视。
最后机会，程微意。赵锐的枪纹丝不动，数据在哪？
程微意的手悄悄移向腰间匕首：我说了，我不明白...
话音未落，雷达站二楼突然传来一声闷响。赵锐分神的刹那，程微意一个侧身避开枪口，同时抽出匕首抵住对方咽喉。
谁派你来的？她厉声问。
赵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诡异的笑意：反应不错，小师妹。
程微意还没理解这话的含义，后颈突然一痛——又有人偷袭！她踉跄着转身，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身后，手中的电击枪闪着寒光。
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她听到赵锐说：报告首长，测试通过。她没泄露数据。
程微意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一间明亮的会议室里，双手没有被绑，但浑身无力。圆桌周围坐着几个人——父亲程志远、陆远征将军、周处长，还有...陆沉！
醒了？陆沉第一个发现她睁眼，声音中带着关切。
程微意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最后停在陆沉身上，你骗我？
陆沉欲言又止，看向陆远征。老将军叹了口气，示意大家坐下：程微意同志，首先我要道歉。这次演习中的剧情是设计好的，是对你的一次特殊考核。
程微意如坠冰窟，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什么...意思？
程志远起身扶住女儿：钢铁长城演习表面上是常规训练，实际上是为了测试一批特殊候选人的应变能力。他顿了顿，你是其中之一。
测试？程微意声音发抖，严教授被捕是假的？那些关于我身世的故事也是假的？
不全是。陆远征接过话头，严锋确实曾是成员，但二十年前就反正了。雪狼行动也是真实存在的，只是细节与你知道的有出入。
程微意的大脑一片混乱。她看向陆沉，希望他能解释，但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眼神复杂。
周处长清了清嗓子：程学员，这次测试是为了选拔夜莺计划的接班人。该计划是我军最高机密的反间谍网络，需要极强的心理素质和技术能力。
夜莺...程微意想起严教授提到的代号，所以林雪真的存在？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程志远面色变得异常苍白：林雪是我第一任妻子，也是真正的。她在雪狼行动中牺牲，但与你没有血缘关系。
程微意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她转向陆沉：你一直知道这是测试？那些警告、那些...都是演戏？
陆沉终于开口，声音低沉：部分是任务需要，部分...他看了一眼陆远征，部分是我真实的担忧。
解释清楚！程微意几乎是在吼了。
陆远征抬手示意冷静：陆沉是夜莺计划现任负责人，负责考察和培养接班人。你的表现超出了所有人预期——没有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父亲和我。
程微意回想起这两天的种种：严教授的怀表、陆沉的警告、父亲的暗示...全都是精心设计的局？那她藏在身上的数据...
她突然掏出储存器和芯片拍在桌上：这些也是测试的一部分？
陆沉点点头：储存器里的数据是半真半假，只有用那个芯片才能分辨。你没有贸然查看，而是坚持到约定地点，这是正确的选择。
程微意感到一阵眩晕，扶住桌子才没有倒下。所有的恐惧、困惑、背叛感，竟然只是一场测试？她看向父亲，后者眼中满是歉意。
微意，我不得不这么做。接班人必须能在极端压力下保持清醒，分辨真伪。
那赵锐的偷袭呢？如果我没通过会怎样？程微意声音颤抖。
你会被礼貌地送回学校，继续普通学员生活。周处长平静地说，当然，现在你仍有选择权。知道了夜莺计划的存在，你可以选择加入，或者退出并永远保密。
程微意环视会议室里的每一张脸。父亲眼中的骄傲，陆远征的期待，周处长的审视，还有陆沉...那双总是能让她安心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说道。
当然。陆远征站起身，演习今晚结束，明天中午前给我们答复。
会议解散后，程微意独自站在走廊上，望着窗外的夕阳。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对不起。陆沉停在她身后一步之遥，我必须执行任务。
程微意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有多少是真的？消防通道？演习中的吻？那些小野猫的称呼？
陆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任务需要接近你是真的，但...他罕见地词穷了，感情不是能设计出来的。
这句简单的坦白让程微意眼眶发热。她别过脸去：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明白。陆沉轻轻点头，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他顿了顿，我都尊重。
程微意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无法跨越的河。
回到临时宿舍，程微意发现韩梅和林雪正在收拾行装。看到她进来，韩梅立刻扑上来：天啊，你跑哪去了？周处长都快把基地翻遍了！
有点私事。程微意勉强笑了笑，演习结束了？
嗯，蓝军惨败。林雪递给她一杯热水，听说红军用了什么新战术，直接瘫痪了我们的指挥系统。
程微意接过水杯，心想那所谓的新战术大概就是剧本的一部分。她看着两位室友兴奋地讨论演习细节，突然意识到——如果加入夜莺计划，这样的平凡友谊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夜深人静，程微意取出父亲给的芯片，插入储存器。屏幕上显示出完整的数据包，包括这次测试的全部设计、她的实时评估报告，以及...陆沉每天的任务日志。
她点开日志，陆沉熟悉的文字风格跃然眼前：
「day 1：目标表现出超乎预期的警觉性，对异常信号的分析能力达到A级...」
「day 3：必须提醒目标远离周处长的陷阱，尽管这是测试的一部分，但我无法忍受她陷入危险...」
「day 5：目标在压力下展现出惊人的心理素质。我开始怀疑这个任务是否公平——她值得知道全部真相后再做选择...」
最后一篇日志是今天写的：
「测试结束，目标通过所有考核。但我宁愿她失败。的人生太孤独，我不愿看她走上这条路。可如果她选择加入，我会用余生守护她，不再以任务的名义。」
程微意合上电脑，泪水无声滑落。窗外的演习结束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绚丽却短暂。她想起陆沉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原来有些感情，真的无法伪装。
清晨，程微意早早起床，换上笔挺的军装。镜子里的女孩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眼神坚定。她小心地戴上两枚徽章——陆沉送的徽章和哥哥给的战机胸针。
会议室里，所有人已经到齐。程微意没有看陆沉，直接走到陆远征面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首长，我选择加入夜莺计划
房间里一片寂静。陆远征严肃地问：你想清楚了？这条路很危险，很孤独。
程微意挺直腰背：我想清楚了。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知道全部真相——关于雪狼行动，关于林雪，关于...为什么选中我。
陆远征和程建国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点头：可以。但你要明白，知道得越多，退出的自由就越少。
程微意转向陆沉，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我准备好了。
陆沉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被坚毅取代：欢迎加入，代号。
会议结束后，程微意独自站在基地广场上。演习结束的欢庆气氛弥漫在空气中，学员们笑着闹着，庆祝或抱怨着结果。对她而言，这一切已经恍如隔世。
程微意。
她转身，看到陆沉站在那里，阳光为他勾勒出一圈金边。他没有穿军装，而是简单的黑色t恤和战术裤，像是刻意模糊了教官与普通人的界限。
小野猫她试图开玩笑，声音却有些哑。
陆沉走近一步：私下里永远都是。他递给她一个信封，这是第一个真实任务。看完销毁。
程微意接过信封，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电流般的触感依然存在。
无论任务多艰难，陆沉轻声说，记住，我永远在你身后。不是作为上级，而是作为...陆沉。
程微意握紧信封，点了点头。风吹起她的发丝，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前方的路充满未知的危险与挑战，但此刻，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因为她终于明白，有些感情，经得起任何考验；有些选择，注定要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