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
副将的惨笑声在山谷中回荡,那笑声里充满了被愚弄后的绝望和疯狂。
他手中的钢刀,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指向谷外的敌人,而是对准了曾经的上司。
“没错!老子今天,就要反了你这把我们往死路上带的狗官!”
话音未落,刀光一闪!
周昂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只看到自己最信任的副将脸上那决绝的表情,随即胸口一凉,一股剧痛瞬间贯穿了全身。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从自己胸膛透出的刀尖,鲜血正顺着刀锋汩汩流出。
“你……”
他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了一个字和一口血沫。
“杀了他!杀了这帮把我们当畜生的狗官!”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积压在所有溃兵心中的怒火和怨气,在这一刻彻底引爆。
几个原本站在周昂身边的亲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边曾经的同袍扑倒在地。
没有章法,没有招式,只有最原始的拳打脚踢和刀劈剑砍。
那几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军官,瞬间就被愤怒的人潮所淹没。
姚平抬起手,制止了身后蠢蠢欲动的华夏军士卒。
他静静地看着山谷里这血腥而又必然发生的一幕。
林帅说过,有些仇,必须让他们自己报。
有些血,必须让他们亲手流。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彻底斩断过去,才能明白自己为何而战。
这既是一场复仇,也是一场新生。
很快,山谷里的混乱平息了。
那个率先动手的副将,浑身浴血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周昂。
他一步步走到姚平的马前,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双手高高举起了那颗人头。
“将军!罪将周昂已死!我等……愿降!求将军收留!”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解脱后的清亮。
在他身后,上千名溃兵黑压压地跪了一片,他们放下了武器,也放下了最后的尊严和过去的身份,只剩下最纯粹的求生本能。
姚平俯视着这个名叫李二的副将,还有他身后那一张张或麻木、或悔恨、或期盼的脸。
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小的李二!”
“李二。”姚平点了点头,“你可知,降了我华夏军,便再无回头路?汴京的朝廷会视你们为死敌,梁山的宋江也会骂你们是叛徒。”
李二抬起头,血水和泪水混杂的脸上,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将军!我们烂命一条,早就没有回头路了!与其跟着宋江那样的官迷去给朝廷当狗,最后被烹了吃肉,不如跟着林帅,堂堂正正地当一回人!”
“跟着林帅,当一回人!”
他身后的千余名溃兵,也跟着嘶吼起来,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在鹰愁涧中久久回荡。
“好!”姚平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翻身下马,亲手扶起了李二。
“林帅有令,华夏军不问出身!只要是肯为自己、为家人、为天底下穷苦人而战的兄弟,我们都要!”
他拍了拍李二的肩膀,力道很重。
“周昂的头,我收下了。这既是他的报应,也是你们的投名状。”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华夏军的袍泽!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
姚平转过身,对身后的士兵下令:“传令下去!开伙仓,管够饭!让兄弟们吃一顿饱的!另外,派人清点人数,登记造册,好生安顿!”
“是!”
简单的命令,却让跪在地上的溃兵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分田地,管饱饭!
这六个字,对他们而言,比任何虚无缥缈的大义和忠君爱国的口号,都来得更实在,更有力!
……
云州,帅府。
林冲、种师道、鲁智深、武松等人,正在沙盘前推演着接下来的部署。
气氛有些凝重。
鹰愁涧的消息还未传来,虽然林冲对自己的计策有信心,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种师道捋着花白的胡须,看着沙盘上林冲标记出的一个个铁场、炭场,眼神复杂。
他戎马一生,打过无数的仗,却从未想过,一场战争的胜负手,竟然会是这些不起眼的工坊和矿山。
“报——”
一个高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名鹰眼司的探子,如旋风般冲了进来,他满脸尘土,衣衫被风刮得破烂不堪,但脸上却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启禀林帅!鹰愁涧大捷!”
“周昂所部近千溃兵,已全数归降!”
“哗!”
大厅之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议论。
鲁智深一拍大腿,哈哈大笑:“洒家就知道,那些鸟人肯定不是姚平兄弟的对手!”
武松也是咧开了嘴,平日里冷峻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种师道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他快步走到探子面前,急切地问道:“战况如何?我军伤亡多少?”
在他想来,就算赢了,面对近千人的困兽之斗,己方也必然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探子喘了口气,挺直胸膛,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回老将军!此战,我华夏军……未伤一人!”
“什么?!”
这一次,连种师道都彻底动容了。
不伤一人,降服千人?这是何等的神迹!
探子将姚平送回的战报竹筒呈上,并绘声绘色地讲述了鹰愁涧发生的一切。
从投石机砸烂宋江的“遮羞布”,到杜迁、宋万阵前诛心,再到最后周昂被自己的部下斩杀,人头作为投名状献上……
整个过程,听得大厅内的众人时而紧张,时而激愤,时而拍案叫绝。
当听到最后,近千溃兵高呼“跟着林帅,当一回人”时,饶是种师道这样见惯了生死的宿将,眼眶也不禁有些湿润。
他转过身,深深地看着林冲,这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一次又一次地颠覆着他的认知。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兵法谋略了。
这是在伐心!
是在从根子上,挖断赵宋王朝和梁山宋江赖以生存的根基!
“好……好一个‘为自己活’!”种师道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感慨和释然,“老夫今日方知,何为天下大势,何为人心所向!”
“林帅,这西军十万忠魂,交给你,老夫……心服口服!”
林冲脸上并没有太多喜色,他接过战报,迅速看完,然后冷静地下达了命令。
“传令姚平,立刻整编新降之兵,并护送所有工匠,火速返回云州!不得有误!”
“传令大名府朱武军师,云州已定,让他做好准备,准备接收大批人马和物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沙盘上那些代表着矿产的标记,声音变得无比沉重。
“我们赢了一场小仗,但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从汴京到云州,消息传递需要时间,朝廷组织大军更需要时间。这段空窗期,就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我们必须在朝廷的主力大军到来之前,炼出足够多的钢,造出足够多的火器!用钢铁和火药,为这十万兄弟,为这天下的百姓,铸就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他的话音刚落,大厅外,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和疲惫而变了调。
“报——!!”
“紧急军情!!”
“梁山……梁山泊‘大刀’关胜,亲率五千精锐马军,正以急行军的速度,直扑……直扑大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