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泰兴酒馆见到茉莉后,青栀心中总时不时的被一股莫名的悲伤包围。茉莉终于找到自己的亲人,再也不用受颠沛流离之苦,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可她心中那说不上来的伤感又是从何而来。
沉思片刻,终是被自己近日来这可怕的情绪给气笑了。
大概是一个人久了,莫名生出了一些悲观消极的情绪。
不知道苏陌有没有收到我的信,无忧谷到底是什么样子?
起身去院子里收已经晾好的野菜干,却见院门被人从外推开,茉莉就站在那里,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茉莉。”
“青栀。”
“梅夫人...她对你好吗?”两人在院子里石桌前坐下,青栀关切问道。
“姐姐对我很好。青栀放心,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我们了。”
青栀笑而不语。
茉莉将带来的糕点往青栀面前推了推:“青栀,这是桃花酥,你快尝尝。”
“你知道的,我不喜甜食。”
茉莉的手一顿,随即回道:“人总是会变的,口味也一样。”
青栀抬眸,那个从前眼中只有畏惧和恐慌的自卑的茉莉,她已经很久都没看到过了。张培的出现,的确让茉莉变了,变得拥有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情绪,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用再看任何人的眼色,掩饰自己的情绪。
可这次,再见茉莉,她的身上散发出的更多的是成熟和泰然自若。人只有在绝对的安全和保护下,才会如此。这底气,看来是那位梅夫人给的。
“青栀不好奇我是怎么和姐姐相认的吗?”
依旧微笑不语。
“你知道的,我七岁那年被送进千花阁,其实对于小时候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别人问起,也只得说是都死了。因为在我心里,没有亲人在侧,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世上,和死了又有何区别。”茉莉脸上流露出凄苦的神情,这话不错,每一个被送进千花阁的女子,都是在孤身奋战,卑微里求生,她们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我当然不记得我还有一个姐姐在世,还是君府的梅夫人。可是你知道吗青栀,当她找到我的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有想,不知道这是上天对我的垂怜还是又一次的戏弄。初见张培,我满心欢喜,以为是上天可怜我,终于让我遇到了这世上最好最温柔善良的男人,可以护我余生。”
茉莉淡然一笑:“可是我错了,他爱的从来就不是我。你知道吗,我和他...从未有过肌肤之亲。”
说到此处,青栀愕然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一滴泪水从茉莉眼角流下:“他爱的,从始至终都是苏陌。是我太傻太天真,竟从没发现他的心思。你说好不好笑?”
茉莉又哭又笑,刚刚进门时的泰然自若荡然无存。
“茉莉,我知道你很难过。可苏陌...她从未想过和张培有什么。”青栀满眼心疼,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呵!是啊,她从未想过。可他却日思夜寐,我就在他身边,他的眼中却从未有我。一个嗤之以鼻,一个求而不得,是不是很好笑?”
“茉莉,苏陌没有。你知道的,她从未伤害过任何人。感情的事,本来就不是一厢情愿,你与张培之间,或许真的没有缘分。”
茉莉大笑,眼眶里的泪水不停流下:“你看你,我什么都没说,你便这样护着她。你总是这样,生怕我会迁怒苏陌。可青栀,明明是我先出现的。与你相依,与张培相遇。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眼中却都只有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些话,若不是茉莉今日情急说出,青栀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苏陌的出现,竟对茉莉影响如此之深。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起开始与苏陌无话不谈的,那些昔日里的玩笑打闹,在茉莉眼中,竟都成了不公平的对待。和茉莉之间一如往常,只是没再向之前那样事事维护她。一是她身边已经有了张培,二是,茉莉好像已经不需要她的保护了。
“对不起茉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未轻看过你,苏陌更没有。我们三人曾在这院子里对着明月起誓,结为金兰姐妹。此生互帮互依,绝不违背初心。如今苏陌已经离开,你也和亲人团聚,自此便是君府梅夫人最疼爱的妹妹,再也不是原来的茉莉。”
茉莉一抹脸上的泪水,笑着回道:“对啊,我再也不是原来的茉莉了。青栀,我早已不是我了。”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静默不语。
茉莉终是没有告诉更多有关她与梅姨娘相认的细节,好像青栀也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好奇。
她总是这样,对什么都不甚在意。清冷的仿佛寒夜里的一支青梅,你不好,我护你。你好了,我默默为你祝福。不嫉不怨,仅此而已。
青槐城。
这日,如家客栈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
说她们特殊,一是因为二人从进店开始便一言不发,任凭小二和掌柜的轮番上前招呼侍候都不曾理会。
两名女子,一身红衣,一身黑衣。看着甚是面生,不似青槐城人士。
二是因为,她们太过美艳动人。周围客人的目光打从她们进门来,便没从她们身上挪开过,就连手中的酒都不那么香甜可口了。
尤其是坐着那位,一袭红衣,犹如天女下凡,不染尘埃。
眼波流转间,尽显娇俏风情。
那张弹润饱满的红唇在一袭红衣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娇艳欲滴,怎能不令人垂涎三尺。
掌柜的忘记了招呼客人,小二忘记了上菜,如家客栈迎来了史无前例的瘫痪。
“掌柜的,我要两壶酒,和他们一样的。”檀儿缓缓开声。
李四如中了电一般的清醒过来,上下牙乱打架:“哎...哎哎,好嘞,姑娘稍等,马上来。”
片刻后,掌柜的从后厨提了两壶酒走来。
殷勤的笑着:“姑娘,您的酒。”
蝶衣从他手中接过,将一锭银子抛给李四。
檀儿起身,两人飘然离去。
空气中都是梨花的香甜气味,已分不清是那女子留下的,还是梨花白的香味。
掌柜的眯着眼深嗅一口:“没白活啊!”
知道那气味变得越来越淡,可以清晰的分出空气中只有梨花白的甘甜了,李四才回过神来,朝着木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几个小二扯着嗓子喊道:“傻愣着做什么!都不干活了!”
众人回神,该干活的干活,该吃饭的吃饭,如家客栈又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