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ito的“意外”死亡,像一颗被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创世纪资本”的内部,仅仅是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迅速归于沉寂。一个新的技术主管,一个同样来自日本,但更加听话、也更加平庸的男人,很快就填补了他的空缺。交易大厅里的数据洪流,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奔涌着,那台巨大的战争机器,依旧在按照预定的轨道,轰隆隆地驶向它的目标。戴维森和他的团队,沉浸在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之中。他们相信,自己即将见证历史,亲手导演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伟大的金融征服。他们将东方的抵抗,视为螳臂当车,将“天盾”那次精准的反击,解读为一次绝望的、毫无章法的挣扎。在他们眼中,胜利女神的天平,已经完全向他们倾斜。他们需要做的,只是在那个预定的时刻,发动总攻,然后,欣赏那座古老帝国,在金融的烈焰中,轰然倒塌的壮丽景象。
然而,在这片狂热的海洋之下,一股冰冷的暗流,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积蓄着力量。“天盾”指挥中心,这个隐藏在城市心脏地带的、永不熄灯的堡垒,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高速运转着。Kaito的死,为林瑶扫清了最后一道障碍。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利用自己“完美无瑕”的身份,和那台被“净化”过的系统,开始向“天盾”指挥中心,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关于“丰收计划”的核心情报。她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盗贼,在守卫森严的宝库里,从容不迫地,将那些最珍贵的宝物,一件件地,装入自己的囊中。她传递出的每一条数据,都经过了精心的伪装和加密,它们被拆分成无数个微小的数据包,隐藏在正常的业务数据流中,如同混入沙丁鱼群的海豚,悄无声息地,穿越那道由无数防火墙和监控系统组成的“封锁线”。
“神谕”和“算盘”,这两位“天盾”的定海神针,已经连续七十二个小时,没有离开过他们的指挥席。他们的面前,是十几块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面布满了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图表、数据和模型。这些,都是根据林瑶传回的情报,构建出的“丰收计划”的完整数字镜像。他们知道了“共济会”这次投入的资金总规模,一个足以让任何国家都感到窒息的天文数字。他们知道了总攻发起的具体时间,精确到秒。他们甚至知道了对方主攻的期货品种、攻击波次的安排、以及后续进行舆论引导和心理战的全部方案。这已经不是一场遭遇战,而是一场双方都摊开了底牌的、面对面的决战。只不过,一方对此,还一无所知。
“神谕”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那双仿佛能够洞穿未来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屏幕中央,那条代表着大豆期货价格的、不断波动的K线图。他知道,这条看似普通的曲线,在明天开盘之后,将变成一条择人而噬的巨蟒。他身边的“算盘”,则在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他的十指,如同在琴键上跳舞的精灵。他在进行最后的计算和推演。他需要为“天盾”手中有限的“子弹”,规划出一条最优的“弹道”。他们不能硬碰硬,那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们需要找到对方的弱点,那个隐藏在庞大攻击体系之下的、最脆弱的“阿喀琉斯之踵”。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其致命一击。
指挥大厅里,气氛紧张得如同即将绷断的弓弦。数百名来自金融、计算机、心理学等各个领域的顶尖专家,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做着最后的准备。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肾上腺素混合的味道。每个人都清楚,他们即将参与的,是一场没有硝烟,但惨烈程度,丝毫不亚于任何一场热兵器战争的国运之战。他们将要面对的,是这个星球上,最贪婪、最冷酷、也最强大的资本力量。他们没有退路。他们的身后,是十几亿人的饭碗,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
城市的另一端,一处废弃的仓库里,沈砚正在进行他自己的“战前准备”。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排经过精心改装的武器。一把看似普通的雨伞,伞柄里,藏着一根可以发射特种穿甲弹的枪管。一枚看似普通的硬币,边缘,被打磨得如同手术刀般锋利。还有一块看似普通的电子手表,表盘的下方,隐藏着一个可以释放高压电流的装置。这些,都是他根据自己的战斗习惯,亲手改造的“艺术品”。他知道,当金融战场上的总攻打响时,隐藏在暗处的暴力,也必将随之而来。戴维森的身边,那些前海豹突击队的成员,绝不是摆设。当他们的金融攻击,遭遇到超乎预期的抵抗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用最原始的方式,来清除“障碍”。沈砚的任务,就是在那个时候,为“天盾”指挥中心,挡住来自物理世界的致命一击。他将每一件武器,都仔细地擦拭了一遍,然后,再一件件地,装配在自己身上。他的动作,充满了仪式感。这既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信仰。
夜,越来越深。距离“丰收计划”总攻发起的时间,只剩下最后六个小时。戴维森站在他那间位于顶层、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办公室里,手中端着一杯红酒。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潮红。他仿佛已经听到了,那座古老帝国,在金融的铁蹄之下,发出的痛苦呻吟。他举起酒杯,向着窗外那片璀璨的灯火,遥遥一敬,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他身后的阴影里,那个代号“幽灵”的男人,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他的手中,始终握着那把冰冷的、经过特殊改装的沙漠之鹰。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戴维森的安全,清除任何胆敢靠近的威胁。
同一片夜空下,林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她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那片熟悉的、却又显得有些陌生的夜景。她的心中,没有恐惧,也没有激动,只有一片如同镜面般的平静。她知道,从明天开始,自己的命运,将和这个国家的命运,紧紧地捆绑在一起。她可能会暴露,可能会牺牲。但她无怨无悔。因为她是一名战士,一名在特殊战线上,为国而战的战士。她拿起了手机,给远方的父母,发送了一条早已编辑好的短信:“爸,妈,我一切都好,勿念。最近工作会很忙,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跟你们联系了。保重身体。”发送完毕,她取出了手机的SIm卡,将其,连同手机一起,扔进了马桶,按下了冲水键。然后,她从床下,取出了一个全新的、经过特殊加密的通讯设备。她按下了开机键,屏幕上,亮起了一行字:“青鸟,准备就绪。”
总攻前夜,杀机四伏。一场决定国家命运的、史诗级的金融战争,即将在黎明的曙光中,拉开它血腥的序幕。东方与西方,镰刀与锤头,一场关于信仰、关于生存、关于国运的终极对决,一触即发。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对于战争的双方来说,都是如此。